心事浩茫话凉州(解码文学空间)
凉州不凉,文脉绵延。尽管凉州词抒写的不一定是凉州,凉州却演变为一种历史文化符码而存在。汉唐时,因就职或不同缘由到凉州的王维、高适、岑参等诗人,无不在凉州留下了深深烙印。一曲曲凉州词,让人们在回望凉州时,仿佛置身于历史的脉动中,随羌笛的节拍和金戈铁马的声响,倾听有别于莺歌燕舞、小桥流水的慷慨高歌。
繁华之上,创作的难度便增加。再辉煌的历史,一走入活生生的现实,便是挑战。
宏大叙事不是历史的全部。小切口,往往会使历史的瞬间或细节更能直指人心。
凉州籍或居于凉州的当代写作者,面对辉煌的历史,难免会陷入迷茫或沉思。让凉州在纸上焕发新生,拥有勃勃生机,而不是单纯地把历史摊开,插上几根旗杆,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课题。当我们把目光聚焦于这片西北的热土,会发现“文学凉州”今时已不同往日。
叶舟之于凉州,是一种诗意的存在。一部《敦煌本纪》,不仅为敦煌立传,更为找寻那些失落已久的民族血脉和气韵。三大家族跨越半世纪的命运沉浮,说尽河西走廊的来路与归途。与生俱来的野性,在河西走廊奔逐,“冰天跃马”的梦想插上翅膀,一挥袖,凉州便气象万千。
祖籍山东的王登渤出生于凉州,把凉州视为故乡。一部《凉州的光响》,吟唱、弹奏、曼舞,给丝绸之路平添了浪漫情调,让行走的旅人不再孤单寂寞。在他笔下,五凉文化东渐,凉州学者、儒生乃至僧侣参与了一场浩大恢宏的历史壮剧,在拓跋鲜卑之后,中国文化中浸润了一股来自旷野的浩荡之气。也正是依凭这股气息,迎来了一个充满活力和开放气度的大唐。
古马提着锉刀,把丰满的凉州锉得形销骨立。在《胭脂牛角》《西风古马》《红灯照墨》《落日谣》等诗集中,他插入凉州的缝隙,离凉州越远,心却靠得越近。他骑着西风瘦马,专找那些精悍的意象和短章,像乌鸦穿了鞋子,在西夏的苍茫中奔走。
徐兆寿一路向西,在五凉的漩涡中奋力摇楫,试图靠近河流的另一岸。一部《西行悟道》,堪比文学上的西域凿空。如李敬泽所说,这样的书写是在新近获得的历史自觉、历史洞见的视野里,重新认识、重新讲述的西部,凸显出“凉州是中国人恒久的精神边疆”。
雪漠的大漠三部曲被称为“守根的文学”。这位土生土长的凉州作家,为日益消逝的西部农耕文明做精神传记。他的长篇小说《凉州词》,展示的是“武侠世界背后的世界。”他剑走偏锋,找寻凉州武魂与人之生存的相融点,看似“草灰蛇线,伏脉千里”的奇幻,叙写的其实是“一种无比真实的生活”。
他们的努力,使人们重新认识了凉州。他们的笔下,凉州不单是一个文化概念,而是一种充满奇异的意象。他们突破了宏大叙事和华美风格的单向输出,竭力在找寻一种根脉的所在或延伸。凉州,在他们笔下生动起来。
这是凉州的宿命,也是他们的使命。
各种文化的杂糅,须得顺丝而抽,理出的那条线,连缀起凉州的古今。
这座城市,太古老了。古老得令人肃然起敬。
在认真读过《伦敦传》《东京传》《北京传》《南京传》和《丝绸之路》后,我发现凉州在豪放之外,更是内敛的。它站在了历史的背面,拉长的背影上,有行字在跳跃,那就是新凉州的前世今生。
这座工商业并不发达的城市,在当今,如何重拾汉唐的辉煌,重新发挥丝绸之路桥头堡的作用,像阿来那样远眺,像马步升那样测度“鸠摩罗什的法种与舌头”,留给我们无限空间。
文脉胜处,总会芳华四溢。
(作者:李学辉,系甘肃省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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