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奋》:确实有野心 但终究缺功力
《亢奋》:确实有野心 但终究缺功力
◎周黎明
自从HBO《权力的游戏》结束以来,很多平台都试图打造“下一个权游”。据HBO透露,近期刚播完的第二季《亢奋》(Euphoria,也译作《迷醉》)获得了仅次于《权游》的收视率。但它显然不像《权游》那么出圈,作为一部青少年题材的剧集,它做了多方面的突破,也取得了相当大的轰动,但整体水准远不如《权游》。
《亢奋》翻拍自以色列同名剧集,既然是HBO出品,大尺度在所难免。但你很难说那些“黄暴”画面哗众取宠,因为该剧重点表现美国青少年的吸毒、滥交和暴力。看完2019年的第一季和今年的第二季(共18集),你甚至会生出一丝悲哀,从这个“花朵”群体的“凋谢”预感到美国社会的不可救药。诚然,美国中学生不乏优等生,但不可否认,该剧描写的情况确实存在,只是经过了一些戏剧化夸张或局限于某些人群而已。
《亢奋》很明显在努力摆脱陈旧的套路,但它似乎又跳进了另一种新的俗套。剧集中几乎没有完美角色,不是吸毒、贩毒,就是变态暴力,但若仔细分析,你会发现,所有人设都不敢越“政治正确”雷池一步,比如,最接近反角的奈特是白人帅哥,而且是传统好莱坞大男主的运动明星;最纯洁无瑕的是跨性别的珠尔斯,一个眼下被圣母化的群体;女主角小茹沉迷毒瘾不能自拔,但观众如同她的母亲,始终没有放弃她……这就像是传统影片必须把妓女设置得心地善良,一切都按章办事,按照种族、性别等标签来安排人物的同情指数,完全是一种新的脸谱化。
除了标签化和脸谱化,《亢奋》对于人物内心的挖掘往往浅尝辄止,而且剧情会一不小心就陷入循环往复。小茹出戒毒所后,一直在重蹈覆辙,直到第二季末尾,才露出一丝想要戒毒的决心。大块头女孩凯特从自卑到发现网络新世界,之后她的人物弧光便不再延伸,甚至出镜率大幅下降。第二季中那对小帅哥更是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然后不加任何解释就消失了,跟其他角色没产生交集。对角色的随心所欲和剧情的无节制重复,尤其是无休止的派对场景,不由得让人产生一种快进的冲动。因为小茹的画外音旁白不停地解释人物和剧情,而对白又乏善可陈,所以,1.5倍速观看本剧,绝对不会影响对故事的理解。
然而,《亢奋》也有令人惊喜的地方,这也是该剧仍值得推荐的原因,那就是它的视听。或许是为了表现那种欲醉欲仙的状态,该剧的影像充满了迷幻的效果,无论是镜头的推拉,还是色调的多变,都让画面保持在“醉”或“嗨”的状态。与之相匹配的是它的音乐,大量插曲打破了画内音乐和画外音乐的界限,强化了人物心理的醉生梦死和支离破碎。照理说,反复呈现相似的场景,会让人腻烦,没错,该剧在节奏的把握上确实存在诸多瑕疵,但随便截出一段动感场景,你会惊讶于里面的镜头创意。
甚至在叙事层面,该剧也有不少局部的精彩,那些镜头不炫技、情节不洒狗血的小地方,比如小茹和珠尔斯的对话,是非常耐看的。换言之,对该剧若只看树不看林,它是值得欣赏的,但若看全貌,则毛病多如牛毛。我试图用散文的逻辑来为它开脱——既然镜头语言在模拟迷醉,所以情节可能也规避井然有序,故意杂乱无章,再加上这属于大群戏,角色众多,戏份不可能完全合理分配。
这让我想起了2007年的英剧《皮囊》,同样是大群戏,同样是表现中学生,同样涉及那些社会问题,但《皮囊》对于叙事的驾驭能力要比《亢奋》高超得多。《皮囊》每集采用不同角色视角的做法,《亢奋》尝试了却半途而废,如同有人打算写格律诗,写了几句半途变成自由诗。
我参考了媒体对该剧主创的采访以及对片场的报道,基本可以看出,编导山姆·莱文森(著名导演巴里·莱文森之子)把创作重点放在运镜技法,而不是故事的编排和人物的塑造。大量有头无尾的情节点,被粉丝当作探案的线索,实际上是编导没有能力或没有兴趣加以有机组合的结果。
小茹的毒品供应商是一个独特的角色,他戏份的增多给这个角色带来了厚度,但当他的身世讲完后,角色反而原地踏步,不再往下展开,而编剧把重点转移到他那未成年的弟弟身上。弟弟的以暴易暴贡献了第二季结尾处很有吴宇森气派的震撼场景,然而,看完后你会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这究竟是要表现什么?暴力倾向是与生俱来的?剧中的年轻人都有死亡本能?
传统的故事一般是哥哥被迫诉诸暴力,以保护幼小的弟弟,本剧似乎把这一俗套颠倒过来,但怎么看都少了点逻辑支撑,仿佛是为了突破而突破。这个细节其实非常典型,说明《亢奋》确实有野心,也不乏视听方面的才华,但终究没找到叙事的功力和主题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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