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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用人工智能,也会自己手工制造工具:博物馆原来这样修复文物

发布时间:2023-07-20 11:09:00来源: 上观新闻

 

  榔头、锤子、砂纸……工作台摆上这一系列工具,会让人想到怎样的工作?上海博物馆2楼举办的“玉楮流芳:上海博物馆藏宋元古籍展”上,书页有些泛黄却完整平滑;字迹偶有缺失但清晰优美。

  殊不知这些珍贵的古籍,竟是用这些让人难以与书籍、文物联系起来的工具,由专业修复工作者精心整修,再现神采,焕发生机。据悉,上博多项文物修复技艺,都已列入非遗项目,数位文物修复工作者成为非遗传承人。

  日前的世界博物馆日,上海博物馆通过一场直播带领观众走进神秘的上博文物保护科技中心,一窥文物修复的秘密。

  古籍背面的秘密

  上博古籍修复技艺项目非遗传承人陈宁拿起一本古籍修复样品,灯光下页面平整、色泽均匀,没有任何修补痕迹,甚至连手触碰抚摸也感受不到厚度变化,但举起对灯一透光,便可见多处扭曲蜿蜒的图案,中间色浅,是原本的裂缝缺失,边缘色深,是补后重叠部分。

  “江南地区虫蛀严重,许多古籍都有这样被侵蚀的痕迹需要修复。”陈宁展示了好几类需要修复的古籍类型,有些受潮后又被晒干,纸张脆硬,有些干脆缺了小半页。然而在楼上展厅举行的展览上,看不到书页被蛀的情况,翻开的纸张柔和平顺,虽然有些书页字迹已空缺,但看上去依然是一张完好的书页。

  要修复古籍,首先得选择非常接近的纸张。每一件需要修复的古籍,送来第一件事就是分析纸张。“我们会测试纸张的PH值确定氧化程度,还要用仪器量出纸张厚度。”陈宁有个文件柜,装着搜罗来的各种纸张,以匹配古籍需求,遇上颜色不匹配,还要手工染色达到统一:“不光纸张要染色,装订的丝线颜色也要统一。”

  工作台上的各类工具,很难让人与古籍修复这样的精细活联系在一起,却都经过修复工作者反复实践。比如一排厚薄不一的木签,是陈宁和同事自己削的。不少古籍遇水书页粘在一起,需要这样的工具从小口切入,一点一点分开确保完整。

  看似锤子的工具其实两面平整,作用仍是“敲打”,“纸张是纤维构成的,要把握强度,一点一点锤打,把补纸的纤维渗透进书页,让纤维交融在一起,这样在厚度和触感上才会是一张纸。”

  模拟出岁月痕迹

  新书一般由裁纸刀切出边缘,往往锐利挺拔,文物修复会用砂纸手工打磨修补后的书页边缘。“古籍的边缘,有种绒毛的触感。文物需要修旧如旧,砂纸打磨会更温和柔软,模仿出古气,放进书里才不会突兀。”陈宁说,文物修复考验的不仅是技艺,也是审美,“要选择最合适的材料,还要与文物本身融为一体。”

  在她的桌上,还摆着不同的面粉——这也是古籍修复的常备材料。文物修复工作者需要根据古籍纸张特点和历史记载自行调制浆糊,一般内页用小麦淀粉,封面则需要糯米粉。

  保持“古法”是修复文物时必要的手段。在古代家具修复区里,一张刚刚修复完成的宽敞木椅被蓝色框架围住,两侧扶手和靠背两端皆饰有雕刻精细的龙头。上博古代家具修复技艺项目市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马如高介绍,这张清代银杏木椅,曾是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的宝座。

  他拿出这张椅子刚被送来时做的CT扫描图,腿部、靠背等缺损颇多,四个精细的龙头只剩后背左侧一个。根据这仅剩的一个龙头,修复工作者以原先的雕刻技法复制出三个,重新装了上去。他以正在修复的另一把椅子为例,确定原材料为小叶紫檀后,修复工作者先把能找到的散落残件一块块补回去,再选用同样的材料补缺。而另一盏正在修复的清代紫檀木彩绘宫灯底座,工作人员正在对修复后的底座进行清理,旁边摆上与古代同样的金粉,重新勾画出原本描金部分。

  人工智能算出文物细节

  在青铜器修复区,修复工作者们正将多块小型的白色陶块拼装进一个大一些的陶块中,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他们正在采用的是石膏翻模方法,接近商代铸造青铜器的陶范法,为此还特地参考了汉代留下来的工具实物。

  “要保持传统优势,也要吸纳新科技。”上博青铜器修复及复制技艺项目市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张珮琛介绍了一件未来将在上博东馆展出的商代中期青铜酒具斝,虽已基本成形,但还有不少小块缺失,桌上散放着二十余块碎片。“当时刚刚进入青铜时代,这类文物存世不多。”张珮琛介绍,相比原先通过人员比对花纹、形态来拼接碎片,如今会先对文物进行3D扫描,计算残片方位,然后再用3D打印技术进行补缺。

  人工智能也参与文物的修复。去年上博“宅兹中国——河南夏商周三代文明展”上,二里头遗址出土的镶嵌绿松石兽面纹牌饰让不少人留下深刻印象,同类型文物全球仅存十几件。在上博文物保护科技中心,一块绿松石牌饰即将修复完成。为了修复这一珍贵文物,中心将全球存世所有同类文物的数据输入电脑,由人工智能计算出绿松石排列顺序,罗列出每一块需要补镶的位置需要的绿松石尺寸形态,再寻找合适的材料补缺。张珮琛说,“我们是用当代的科技去追寻当年的工艺。”

  修复也要“可逆”

  工作台前,两位修复工作者戴着手套,各自清理观察着一尊元代罗汉像。绿色铜锈之下,难掩细密花纹,偶露金色光芒。“大部分青铜是出土文物,在埋藏环境受到侵蚀,表面有很多堆积和硬结物。”张珮琛介绍,两尊佛像原本为鎏金錾刻,但因保存环境不好被覆盖。目前制定的修复方案是超声波清洗,“不会人为着色,但是会进行封护,让文物表面稳定不受进一步侵害。”据悉,并非所有文物修复都需要戴手套,例如瓷器修复,手套反而影响手感,“但青铜器得戴,因为手上有盐分。”

  不让文物再受一点伤害,文物就连修复时也要讲究“可逆”。

  在陶瓷修复区,修复工作者正在检查一件元代的黄釉军持——这件器物瓶状带长尖嘴,却没有把手,是装水洗手的工具,名字来自梵语音译,国内不多见,却是当年海上丝绸之路重要的出口商品。

  “此类器型往往半陶半瓷,釉面跟胎体结合不是很好,稍有剥落。”上博古陶瓷修复技艺项目市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卜卫民介绍,一般修复会采用高分子材料调配出溶剂进行加固,形成保护膜,树脂光泽与瓷器效果比较接近,“这种材料不仅稳定性好,而且可以去除,擦掉可以二次修复。”

  “可逆性非常重要。”卜卫民说。例如家具修复,使用的黏合剂由黄鱼胶熬成,黏性强之外,加温后可以还原。

  今年国际博物馆日主题是“博物馆、可持续性与美好生活”。在马如高的工作台上,放着微缩版的古代家具:翘头案、官帽椅、架子床……一些家具边缘还雕有镂空花纹。马如高会带着这些自己制作的模型向社区介绍古代家具修复这一非遗技艺,让不少观众啧啧称奇。

  “可持续性”也是近年来非遗保护传承的重要议题。在一些观众看来,除了目前实践的将非遗技艺广泛应用于当代产品提升公众对传统文化的感知外,也需要让非遗技艺本身让更多观众熟知。“比如文物修复的许多技艺都是非遗,但大规模用于商业、让普通市民了解很难。”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非遗推广可以运用直播等更丰富的方式,让人了解技艺本身。

  目前,已有不少机构对此进行尝试。除上博此次直播之外,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的信息与交互设计工作室就曾记录非遗传承人从事技艺时的各项身体数据并进行可视化,让从事技艺过程变成一件艺术品。“让更多的人了解技艺,愿意参与体验技艺,或许比过去‘消费是最好的传承’观点更新更好。”

(责编:常邦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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