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亚运会闭幕式上，“小青荷”吕张蕾、曾锦豪站在杭州奥体中心体育场（以下简称“大莲花”）的星空草坪上，一条由闭幕式演员构成的“记忆之河”蜿蜒曲折，通向主火炬塔。站在“记忆之河”最前面的是赛会“小青荷”和来自亚运青年V站的志愿者，他们身后是为亚运会服务的各行各业工作人员。杭州亚运会闭幕式总导演沙晓岚用这样的方式，完成一场对志愿者的“非传统方式的致敬”。

　　杭州亚运会赛会志愿者沿用2016年G20杭州峰会志愿者的昵称“小青荷”，这一昵称取自宋代诗人杨万里描写杭州西湖美景的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青荷”谐音“亲和”，彰显着志愿者的青春气息和亲和力。

　　赛会志愿者主要服务于56个竞赛场馆、20个独立训练场馆和22个专项工作团队，为竞赛运行、注册制证、礼宾和语言、抵离等13个不同领域提供志愿服务。杭州亚运会期间，3.76万名“小青荷”的热情微笑、青春气息、专业细致，给各方宾朋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美好印象。“小青荷”群体平均年龄20.59周岁，其中00后占比89.9%。

　　9月16日（亚运村正式开村）至10月10日，“小青荷”累计上岗45.1万人次，服务时长436.27万小时。团浙江省委加强亚运会期间志愿服务工作，指导各设区市团委组织3197名青年志愿者圆满完成火炬传递志愿服务工作；推动杭州和协办城市打造各类志愿服务站点2213个，招募城市侧青年志愿者15.45万人。

　　亚奥理事会代理主席辛格在开幕式致辞中表示，“我们需要‘小青荷’，亚运会的顺利举办离不开你们的奉献。”他在本届亚运会上多次为“小青荷”点赞，并在闭幕式上再次向志愿者辛勤的工作、无私的奉献与永远绽放的笑脸表达感谢，称其为“杭州乃至中国最棒的体育使者”。

　　亚运赛场中的“六边形战士”

　　身穿蓝色球童服、半蹲在网球场边的球童，是“小青荷”中很有辨识度的一类——面庞和胳膊晒得黝黑，奔跑捡球动作敏捷，精准传球、喂球。网球比赛中，球童和运动员、技术官员一起构成比赛的整体。如果球童捡球有失误，可能会影响赛程。杭州电子科技大学挑选了143名体能素质高、身体协调性好的学生，经过几个月的专业训练，他们的表现得到了运动员的认可和现场观众的掌声。

　　在“大莲花”跨栏比赛现场，“小青荷”整齐划一地摆放跨栏栏架，动作犹如“复制粘贴”。细节处见真章，观众从多个角度拍下他们的一致动作，视频火爆出圈。女子100米跨栏的栏高为83.8厘米，志愿者需要进行抬、放两个步骤；男子110米栏的栏高为106.7厘米，要进行抬、放、拉3个步骤。经过多次培训演练，24名“小青荷”已有默契，他们用眼睛余光观察前后进度，确保在最短时间内整齐划一地完成动作。

　　“小青荷”孙一丁说：“栏架有一厘米的偏差也会影响运动员的发挥，赛场上的几秒对运动员职业生涯来说弥足珍贵，我们要用最严谨认真的态度为运动员保驾护航。”

　　亚运会举办期间正值杭州多雨的秋季。浙江工业大学（屏峰校区）板球场的中心球道是运动员投球、击球的主要区域，对球道黏土的干燥性有特殊要求。完成球道覆盖、确保球道干燥是竞赛技术运行领域“小青荷”的重要岗位职责和工作内容。遇到下雨，几十名“小青荷”迅速上阵，奔跑着将面积近1000平方米的雨布展开，覆盖住球道。有时雨来得急，“小青荷”来不及穿上雨衣就奔向场中。遇到阵雨天气，他们还要多次来回收放雨布。

　　“小青荷”不是亚运赛场上的主角，但身影无处不在。

　　上岗最早的是注册中心的“小青荷”，从8月8日就进入赛时状态，累计制证近20万张。由于制证工作的特殊性，制证中心内不得携带手机，他们不能拍自己的工作照，也无法观看比赛。但“小青荷”潘宇青说：“在幕后默默为亚运贡献力量，我感到特别骄傲！”

　　负担最重的是扮演吉祥物的“小青荷”，他们每天穿戴10余斤重的特形演出服，顶着高温和闷热与观众、媒体记者互动，是最受欢迎的“开心果”和“显眼包”。东帝汶总理夏纳纳刚下飞机，就与前来欢迎的吉祥物莲莲亲密互动，欢乐共舞。在“小青荷”的精心设计下，吉祥物也有了“人设”，代表世界文化遗产京杭大运河的吉祥物宸宸最活泼，时而与小观众热情相拥，时而挤进媒体工作间模拟写稿。一次发布会前，“江南忆”3只吉祥物齐齐坐上新闻发言人的位置，上演“发布快闪”。

　　“变身”最多的要数在“大莲花”服务的志愿者。“大莲花”不仅是杭州亚运会、亚残运会的开闭幕式场地，也是田径比赛场地。来自浙江理工大学的1791名“小青荷”要在这里服务75天。开幕式筹备期间，“小青荷”王灵每天的步数超过3万步，睡前还会在脑子里画一遍场馆地图。她赛前是人事领域的志愿者，开幕式时是观众服务领域的志愿者，田径赛时是餐饮领域的志愿者。在“大莲花”，“小青荷”都拥有这样随时切换身份角色的能力。

　　每当有热门运动员结束比赛，上百名记者涌入混合采访区，身强力壮的“小青荷”蹲下来，用肩部、背部使劲顶住隔板，给运动员制造安全的受访空间。这个容易被忽略的岗位也被记者关注到，他们的精彩照片频频出现。

　　被称为“快擦手”的竞赛领域“小青荷”火爆多个媒体平台。他们活跃在网球场、篮球场、排球场等场地，为确保比赛地面无汗渍，精准抢点、快速擦拭。据统计，一场比赛下来，“快擦手”平均上场150次，每次不超过10秒。力量、速度、技巧、专注、细致、信念，“小青荷”也是亚运赛场中的“六边形战士”。

　　郑羽瑶是奥林匹克大家庭助理（OFA）志愿者的一员。在她看来，OFA的工作是在时间不定、场所不定、内容不定的随机应变中，逼自己成为一个“六边形战士”。收到国际克柔术联合会秘书长的礼物时，她说：“每一次相遇都充满惊喜，每一次交流都温暖友爱。”

　　“心心相融，@未来”

　　“心心相融，@未来”（读作“心心相融，爱达未来”）是杭州亚运会的主题口号。如何实现这一口号，考验着“小青荷”的智慧。

　　通过层层选拔，先天性腿部四级残疾的刘亚洲如愿成为一名“小青荷”。长时间站立对他来说有些吃力，他主动申请去饮水服务点工作。这个岗位允许坐下休息，但只能背对精彩纷呈的演出和赛事。刘亚洲觉得自己和其他“小青荷”一样有力量，一样可以绽放光芒。

　　曾参加北京冬奥会安保服务的李海龙已从武警部队退役，成为一名大学生。这一次，他的身份变成“小青荷”。他说：“每一位‘小青荷’都是亚运链条上的重要一环，为呈现一场精彩的赛事保驾护航，身份虽然变了，但是服务他人、为国助力的热忱始终没变。”

　　马来西亚的留学生黄欣怡是杭州亚运会主媒体中心场馆注册与制证领域的“小青荷”。一名印尼嘉宾证件办理时出现问题，黄欣怡协助翻译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成功解决。杭州亚运会结束，她收获了一枚印尼队的徽章，也树立了一个新的目标——未来要当体育记者。黄欣怡把自己比作一块小拼图，正因为有来自不同国家的志愿者、工作人员和运动员，才拼出了一个体育与文化交流的大世界。

　　来自17个国家的留学生，让浙江大学拥有一支国际化的“小青荷”团队。刚果（金）留学生克里象就是其中之一。克里象参加过一些电视节目拍摄，主要是体验中国文化，在网上颇有人气。出生在中国吉林的他长得高高壮壮，带队老师想尽办法也找不到一套符合他身材尺码的“小青荷”制服。他只得穿着日常服装在主媒体中心服务，经常被中国记者拦住采访，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名“外国记者”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

　　结束在桐庐马术馆的志愿服务后，香港“小青荷”何佩佩在内地年轻人喜欢的社交平台上注册了账号，分享杭州亚运会志愿服务的点滴。她是香港警务处人事部招募组总督察，也是杭州亚运会火炬手。此次她来做志愿者，自己承担路费和住宿费，也不收取任何酬劳，还没开赛已经累到声音沙哑。她说：“国家办亚运会，需要人手、需要帮助，我们当然要来。不是问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而是要问自己为什么不参加。”

　　已经第19次参加大型国际赛会志愿服务工作的林浩峰，是一名来自香港港铁的列车长。他参加过2008年北京奥运会和2010年广州亚运会的志愿者工作，这次在桐庐马术馆承担语言服务。他日常的工作都是在地下，这次志愿服务工作可以看到蓝天白云。“每次都拼命工作的原因是不负回忆。在亚运赛场打拼，燃烧青春，才是这里的核心价值。”回到香港后，他在朋友圈发了许多桐庐美食的照片。

　　本次杭州亚运会，马术馆共有27名来自香港的志愿者。此外，来自香港大学、香港科技大学的29名亚运会赛会志愿者配岗至杭州奥体中心网球中心场馆运行团队，在“小莲花”进行了为期6天的赛事志愿服务。中秋节，也是“小莲花”里的香港志愿者服务的最后一天。晚上，中秋活动的一个特别环节是香港“小青荷”欢送会，大家一起合唱《歌唱祖国》，现场气氛特别高涨。香港“小青荷”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未必光芒万丈，始终温暖有光”

　　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小青荷”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对这句话的理解。

　　中国香港代表团团长霍启刚抵达杭州后，一下飞机就看到来热情接机的“小青荷”。“不管是我们的运动员还是来自各地的观众，大家对亚运会的第一印象都是这些可爱的志愿者，所以对于一场赛事的举办，志愿者也担任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今天看到大家都笑容满面，让我们感觉很亲切温暖。”霍启刚晒出了他和“小青荷”及工作人员的合影。

　　当一天的训练告一段落，浙江工业大学（屏峰校区）板球场的“小青荷”也结束了一天的服务。阿富汗运动员为感谢“小青荷”的辛勤付出，一边手把手教他们打板球，一边耐心解释板球运动的技巧。夕阳渐淡，这天的赛程服务定格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在服务孟加拉国代表团时，浙江外国语学院“小青荷”曹彦生了解到男足教练中有3位西班牙人，他特意学习了一些简单的西班牙问候语，一下子和他们拉近了距离。几天相处下来，教练对曹彦生的称呼从Volunteer变成Amigo（西班牙语为朋友之意）。孟加拉国男足主教练说，在会议、场地等一些事情上遇到问题，在“小青荷”的专业帮助下顺利解决。球队特意送给曹彦生一套队服作为答谢礼物。

　　中秋节，杭州亚运会火炬手、浙江大学学生戚博特邀请他对接的贵宾参加志愿者中秋晚会。嘉宾们和“小青荷”一起制作灯笼、唱歌跳舞。美好的氛围让86岁高龄的泰国奥委会副主席乍龙·瓦达那信“感受到青春和团结的气息”。他主动上台，和“小青荷”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探访运动员村时，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先生收到了特别的花束——用荷花和莲蓬扎成的花束，寓意“小青荷”。浙江外国语学院英文学院团委书记、辅导员顾蒙拿出一份收藏9年的志愿者证书——2014年，还在读大二的顾蒙成为南京青奥会志愿者，这是巴赫当选为国际奥委会主席后的第一个奥林匹克运动会。

　　顾蒙赠送给巴赫一张手写明信片，告诉他自己已从志愿者成长为教师，并将把志愿者精神教给学生。巴赫开心地在顾蒙的南京青奥会志愿者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在“小青荷”的湖山绿短袖POLO衫上写下感谢语：感谢所有出色的志愿者，谢谢你们的热情好客和灿烂笑容。

　　换徽章是国际大型赛会上的一种文化。在滨江体育馆二楼训练场，浙江财经大学志愿者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徽章交换处，摆着卡通熊猫、杭州风景、十二生肖等中国特色徽章。中国羽毛球队队员刘雨辰在男子团体决赛前注意到一枚徽章，并自信地说“等我赢了比赛再来拿”。当晚颁奖仪式结束后，刘雨辰和欧烜屹带着胜利的笑容回到训练场进行赛事复盘。“小青荷”将带有“中国加油”字样的国庆定制版徽章赠送他们，他们回赠了冠军花束。

　　“这次杭州亚运会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定是志愿者小青荷。他们的专业，他们的热情洋溢，让全亚洲、全世界的运动员入住亚运村时有宾至如归、有家的感觉”。杭州亚运会最后一棒火炬手、中国游泳运动员汪顺盛赞志愿者“小青荷”。

　　据不完全统计，在赛会服务期间，中国计量大学的“小青荷”捡到手机24部、银行卡17张、钱包7个、相机4台。10月3日晚，杭州奥体中心体育馆“小青荷”在观赛平台上捡到价值上万元的手机一部，当晚便联系到失主归还手机。失主后来专门送上锦旗，上面写着“未必光芒万丈，始终温暖有光”。

　　截至目前，“小青荷”累计收到150余封来自各国家和地区代表团、技术官员、媒体记者、现场观众的感谢表扬信。

　　“小青荷”将获颁“小青盒”

　　在各大场馆，志愿者换岗休整空间是最受“小青荷”欢迎的地方，也是他们自己亲手布置的“临时的家”，被亲切地称作V-Home。生动活泼的照片、精致的手工作品和绘画，成为休整空间的标配，当然，也少不了零食饮料补给区。主媒体中心的V-Home是浙江大学“小青荷”自己设计的，用纸做的隔断和家具在赛会结束后折起来就能带走，绿色环保。

　　杭州亚组委志愿者部部长汪杰介绍，在赛事筹备前期，志愿者部细心选拔、悉心培训、精心配岗，从全球招募、补充招募报名的31.7万人中层层筛选、优中选优。通过初选、面试选拔、通用培训和测试、场馆培训和岗位培训、测试赛志愿服务以及配岗等一系列工作，最终选拔出3.76万名赛会志愿者，其中包含了通用志愿者及语言、竞赛、礼仪、升旗手等专业志愿者。同时联合各志愿者派出高校，做好志愿者的激励保障和关心关爱工作，落实证件、制服、物资、餐饮、住宿、交通、医疗、保险等保障，指导各场馆设立志愿者换岗休整空间，开展丰富多彩的团队文化活动。

　　针对竞赛技术运行、观众服务等领域工作强度大、工作环境不佳等实际情况，场馆为志愿者提供了充足的防护装备、体能补给食品，以及防晒霜、冰袖等防暑物资。

　　接踵而至的中秋、国庆假期，是亚运会期间活动最丰富的时间段。杭州师范大学场馆群为“小青荷”举办了一场草坪音乐会，来自塔吉克斯坦的“小青荷”献唱了一首中文版的《甜蜜蜜》，祝愿中国繁荣昌盛。在亚运村和大家庭饭店、主媒体中心，“小青荷”精心准备了丰富多彩的游戏和节目，与中外嘉宾共庆佳节。在媒体村，回到房间的记者们惊喜地发现，桌上摆放着“小青荷”制作的兔子灯和折纸月亮，以及绘有吉祥物图案的贺卡。

　　在主媒体中心和赛场的媒体工作区，有志愿者精心手绘的各种指引信息和漫画；朋友圈里，中国美术学院、浙江树人学院等校学生绘制的“小青荷”故事接连刷屏；在绍兴棒（垒）球体育文化中心，每天比赛结束后，“小青荷”都要去做夯土、补洞的工作，他们活力满满，开心地在场地上跳起自创的“夯土舞”；在杭州师范大学，“小青荷”在散场时手持星星灯，用挥手舞为观众指路，创造温馨的观赛记忆。

　　在服务岗位上，他们是笑容满面的志愿者；回到休息区，很多人疲惫得只想立刻躺下。对于这种情况，团宁波市委特意购置了瑜伽垫，方便“小青荷”随时躺下休息。在人来人往的主媒体中心，志愿者休息区不具备安排瑜伽垫的条件，学校特意准备了一些“懒人沙发”，为志愿者创造舒适的休息空间。

　　比赛期间，志愿者换岗休整空间也是学习备考加油站，无论哪个场馆都能看见“小青荷”捧着书认真阅读的模样。他们在这里复习专业课程、准备考研、提升专业技能等，浙江师范大学学习财务管理的蒋若彤在换岗休息时遇到数学专业的王燕萍，还一起探讨线性代数的难题。

　　汪杰介绍，每一名完成服务的赛会志愿者都将收获杭州亚组委颁发的“小青盒”，成为他们“服务亚运、奉献亚运”的宝贵回忆。“小青盒”取自“小青荷”的谐音，由6枚徽章、1份带有编号的服务证书以及1份志愿者纪念邮票组成。

　　一名亚组委志愿者部工作人员把刘德华为杭州亚运会献唱的《登场》MV分享到工作群，她特别喜欢其中歌词，像极了这些让她又爱又气又笑的“小青荷”：“我见过你最非凡的模样，用一万个日常，搏一刻热泪盈眶。全世界安静，把追光点亮，你高举着徽章，宣告未来登场。”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雨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