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族化中寻找中国交响乐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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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日,散发着浓浓中国风的“国风雅韵”交响音乐会,为国家大剧院首届“国乐之春”艺术节拉开序幕。这个春天,这样的交响乐演出真不少。郑州、拉萨、上海、成都、杭州等很多城市都举办了不同形式(线上或线下)的交响乐演出。
提起交响乐,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高大上”,认为自己很难走近它。交响乐的确是一门高雅艺术,但随着我国艺术事业的发展和全民艺术普及的开展,这门高雅艺术也逐渐走出殿堂,来到寻常百姓身边。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至少有七八十支交响乐团。交响乐团不仅成为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标配,也开始出现在一些县城,甚至重庆市南岸区迎龙镇北斗村这样的村子都组建了农民管乐队。
近些年,不少乐团已形成比较完备的音乐季制度,交响乐的观众群体在稳步扩大。同时,交响乐的观众也日趋年轻化。比如,在国家大剧院43万名会员中,交响乐爱好者占到了三分之一以上。在国家大剧院观赏交响乐的观众中,45岁以下的观众占比达69%,其中26至35岁这一年龄段观众购票最多。随着交响乐在国内的快速发展,“交响乐民族化”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照搬外国交响乐技法行不通
人类的交响乐发展史至今将近300年,而交响乐进入中国才100年左右。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乐团偏少、欣赏难度高、作品多是外国题材等原因,交响乐在我国始终属于相对小众的音乐类别,无法获得广泛普及和突破性发展。
交响乐要在国内获得长足发展,必须在本土化、民族化上下功夫,正如著名作曲家傅庚辰所指出的,“照搬外国的交响乐技法是行不通的,我们的音乐语言应该民族化”。
其实,自从传入中国那天起,交响乐就开始了本土化、民族化探索。萧友梅的《新霓裳羽衣舞》、黄自的《怀旧》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不过,从20世纪20年代到新中国成立前,我国作曲家自主创作的交响乐作品,无论是技术层面还是艺术层面都不太成熟,整体带有鲜明的欧式色彩。
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是我国民族交响乐快速发展的一个时期,涌现出李焕之、王云阶等一批优秀的作曲家以及《梁祝》《春节组曲》等优秀作品。其中,《梁祝》可谓是民族交响乐的里程碑式作品,它将中国戏曲艺术完美和谐地融入西洋音乐形式,二者相辅相成,获得了惊艳的艺术效果。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中外文化交流的增加,我国交响乐大步踏上民族性与国际性相融合的新旅程。通过将现代作曲技法与中国民族精神、音乐文化、审美风格相结合,民族音乐人创作出《纳西一奇》《太行山印象》等优秀作品,为交响乐民族化开拓出新的空间。
近年来,以中央民族乐团为代表的音乐团体,大胆创新,不断突破,不仅打破了民乐总以独奏这种单一形式点缀交响音乐会的传统,还持续为交响乐注入中国元素,创作出《印象国乐》《又见国乐》《红妆国乐》等经典作品,让民乐与交响共奏出和美之音。
结合今古 融汇中西
坦率而言,过去百年,中国交响乐人虽然在本土化、民族化的道路上一直在探索,但更多时候还是在做“描红”工作。学习借鉴外国的演奏技法、创作经验是必要的,问题是学完之后如何化为己用,如何实现本土化、民族化。
从交响乐在中国的百年发展史中我们可以看到,优秀的民族交响乐作品,大都勇敢吸收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艺术精华,能将民族精神、民族文化有机融入交响乐的演奏技法中。因此,推动交响乐的本土化、民族化,总的原则应该是,创作要与中国实际相结合,要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善于借力民族音乐语言,同时还要观照中国观众的审美口味。在技术层面,笔者以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探索。
第一,在选题上可以从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中取材。无论是《梁祝》,还是《新霓裳羽衣舞》,抑或是《霸王卸甲》,都取材于中国传统故事,仅从名字看,就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这在文化和情感上能大大拉近交响乐与本土观众的距离。
第二,在结构上可以学习借鉴我国传统古谱。古谱的价值之于音乐,犹如古籍的价值之于历史。它把转瞬即逝的古调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刻写下来,使后人可以部分地恢复原曲。民族交响乐创作,有时候完全可以“旧调重弹”。不过,古谱上的音乐与现代交响乐毕竟不同,因此创作民族交响乐时,如果借鉴使用古谱,要取其精华,舍其不足。
第三,作曲时可以适当融入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音调、音色、旋律。比如,朱践耳创作《第二交响曲》《第十交响曲》等作品时,在交响乐队中创造性地使用了古筝、古琴、铜锣、唢呐等中国传统乐器,还巧妙使用了京剧、昆曲这些极富中国文化意蕴的音乐资源。朱践耳等人的创作经验告诉我们,只有深入吸收中国传统和民间音乐的养料,才能实现中西方音乐文化的深度融合。
上述这些虽然是技术层面的操作,但要做到绝非易事。作曲家只有熟练掌握西方交响乐的技法,又深刻领悟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艺术内涵,才能真正做到结合今古、融汇中西,才能真正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除了好听还要提升文化内涵与精神气质
“天籁之音”不仅要好听,还要有文化内涵。推动交响乐的民族化,不仅要在作品的内容、形式、旋律上下功夫,还要努力提升作品的文化内涵与精神气质。
近年来,很多本土音乐人创作了不少讲述中国故事的交响乐作品,认为自己的作品已经完成了民族化、本土化。其实,这些人对交响乐民族化的认识并不全面。正如著名作曲家关峡在接受媒体采访中所言:“我们经常听到的有些作品只是采用了民间音乐主题,随意简单地加以重复或变奏。它们只是单纯地运用民间音乐素材,用民族乐器演奏,与民族化相去甚远。”
交响乐民族化包含很多内容,除了曲子的旋律要有民族特色,更重要的是通过作曲家创作上的深化,让作品从内到外散发出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气质。为此,除了掌握先进的创作技法和丰富的民族民间音乐元素,创作者还要在多彩而复杂的生活中磨炼一番,因为作品的精神气质如剑锷刀锋,不是简单增加一些材料就能获得,而须经过火与水的反复淬炼。
最近这些年,很多乐团加大了下生活的力度。比如,中国交响乐团在云南、福建、重庆、内蒙古等地建立了多个采风及创作实践基地,经常组织作曲家赴各地采风,创作了《哈尼印象》《彝乡情幻想曲》《哈尼纪念册》《哀牢山狂想》《“云之南”第二组曲》等一批颇有地方风情与民族特色的交响诗篇。浙江交响乐团扎根吴越大地,创作了大量以浙江当地风土人情为题材的交响乐作品,如《山海经》《唐诗之路》《社戏》等。这些创作实践,发出了中国声音,讲述了中国故事,是交响乐民族化、本土化的生动写照。不过,一些作曲家仍然有些浮躁,为了快速生产出民族交响乐作品,采风走马观花,创作流于形式,作品缺乏对国家民族历史、文化的深切观照。所以,特别优秀的民族交响乐作品目前还是比较匮乏。
总之,广大艺术家要背靠中国文化与经验,大胆吸收外来观念与技法,摒弃无病呻吟和故弄玄虚,在作品中融入自己对时代、民族、命运和人性的思考,只有这样,交响乐才能走上“中国创造”之路。
(作者:张珊珊、刘香,分别系临沂大学音乐学院讲师、临沂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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