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招工“抢人” 人社局长变身“带岗”主播
人社局长变身“带岗”主播,向网友介绍营商环境和就业创业政策;企业包车包机接工人
义乌招工“抢人”
“抢人”是从2022年12月份开始的。
义乌一家肉制品企业的人事主管吴晓鹏记得,当时,他去江西的高校,和七八家企业的同行轮流宣讲、招人,一天跑四五所院校。原本,学校不会在年底组织招聘活动,但这次,“越到尾声越积极。”
疫情防控政策优化调整后,浙江、江苏、福建等制造业大省摩拳擦掌,稳健复苏。在“世界工厂”浙江义乌,订单已经排到了今年六七月份。
为了增大产量,义乌也成了浙江最早开始大规模招工的地区。提高薪资,发入职红包,改善食宿条件……企业纷纷开出诱人的条件。当地政府也组织直播,把岗位推到全国网友面前,企业负责人赶到四川、广西、云南,就地招聘,再包车、包飞机,把工人接到工厂,帮助解决了2万人的招工缺口。相比之下,工人有更朴素的“抢人”方式:回家过年时,介绍几个老乡到义乌。
对义乌而言,开年这场招工抢人,如同擂鼓的第一声响,决定着一整年的士气。
隔着屏幕“抢人”
一台摄像机,几块电脑屏幕,对面坐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吴晓鹏,他背后是一片大红色的背景布,上面写着“2023直播带岗圆梦职场”。
这是义乌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主办的义乌市劳务协作网络招聘会。从今年正月初一到初六,每天都有一场直播,各企业相关部门负责人轮流来到直播间,介绍公司情况和岗位信息。吴晓鹏参加了最后一场,作为一家肉制品企业的人事主管,他身上背着艰巨的任务:今年要招聘600名技术人员和100名普通工人。这个数字比往年翻了一倍还不止,“我们对今年的期待还是很高的。”吴晓鹏说。
进入提问环节,第二个问题险些让他答不上来——“我喜欢吃辣,能自己开火做饭吗?”吴晓鹏清了清嗓子,“虽然公司不允许做饭,但会重视个人需求。”
公司开了18家猪场,为了防范非洲猪瘟,猪场工人需要闭环管理。这种情况下,衣食住行都是留住员工的关键。据吴晓鹏介绍,今年公司预计投入一千万元,用来刷新宿舍墙体、更换家具,也在食堂里开设了能满足更多人口味的自助餐。
一场直播结束,吴晓鹏收获了60份简历,十几名新员工,“转化度还算可以。”
和他的企业一样,今年希望通过屏幕招揽人才的公司,在义乌有近200家,“今年规模更大,从元旦到现在,陆陆续续有二十多场直播,以前每年就两三场。”义乌市就业和人才管理服务中心副主任骆旭伟说,“对于制造业来说,春节是招工的黄金时期,往往会持续到正月结束,再往后就是阶段性招工了。”据统计,春节期间的几场直播,观看人次达15万,有500人达成初步就业意向。
企业铆着劲儿“抢”人。吴晓鹏接触的几位技术人才,都同时面试着三四家公司,为了增加竞争力,吴晓鹏把薪水提高了7%到8%。一家水杯制作公司的人事经理潘伟也透露,公司之前没有保底工资,今年,他们不仅承诺了每位工人5500元的保底薪资,新员工入职还能拿到200元的开年红包。
让义乌的人气“活”过来
直播间里,除了企业负责人,还有义乌市人社局局长王国成。正月初一到初六,他变身“带岗”主播,向网友介绍义乌营商环境和就业创业政策。面对这场招工“抢人”战,当地政府也有压力。作为一个县级市,面对上海、深圳这样的竞争对手,义乌并不具备优势。
尤其是过去三年,新冠疫情带来的交通阻断、港口关闭,让义乌有点“蔫儿”了。黄天罡是一家文具公司的老板,公司80%以上的订单来自海外。2020年疫情初期,外贸订单一下子减少了一半。后来,上海港、宁波港等接连关闭,“产品生产好了,卡在港口出不去。”黄天罡开始丢客户,留下的客户下单也保守了很多,“以前是一次性下5个货柜的订单,后来是先下2个货柜的订单,收到货后再下2个,客户也担心货发不出来嘛。”
2022年8月,义乌经历了持续10天的全域静默管理,工厂停工停产,黄天罡看不清方向。直到去年年底,疫情防控政策调整后,他才窥到了曙光:订单排到了今年5、6月份,工厂里又有了加班加点的热闹劲儿,一直忙到农历腊月二十五,黄天罡才租了一辆大巴车,把工人送回老家。
很多企业相信,今年将会是“活”过来的一年,“大家都比较有信心,觉得生意会一直火爆下去。”劳务市场的人流也在逐渐恢复,黄天罡准备扩增两条生产线,招收50名工人。
政府也改变了角色。骆旭伟介绍,不同于2020年当地政府直接投入3亿元用于复工复产,今年,政府将更多精力用在搭建广阔的招工平台上,比如,组织直播“带岗”,帮企业对接各省市劳务工作站,为跨省招工的企业提供包车包机服务等。
去年,一次机缘巧合,云南怒江州向义乌输送了一批工人,两地建立起联系。去年年底,在义乌市人社局的组织下,一家糖果制造公司的行政与人力主管冯佳祥(化名)来到怒江,在各个村子和社区招人,最终有49名工人坐上了开往义乌的大巴。今年,吴晓鹏把招聘需求发出去,怒江当地政府就介绍了100名工人过来,填补了用工缺口。义乌市人社局还联合组织了金华等地共100家企业,前往四川巴中招聘。
崭新的期待
招聘并不总是顺利。在四川巴中,潘伟感觉到了挫败:薪资待遇、发展规划都已和应聘者谈妥,但总是卡在了“问问父母的意见”这最后一步,“很多父母都希望孩子留在老家。”近些年,中西部城市发展起来,工资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四川、安徽、江西的工人都更愿意留在老家。
“稳”似乎成了很多工人的第一需求。原本,小商品贸易繁忙的义乌有着发达的零工市场。小商品流通快,一旦订单量激增,零工就像螺丝钉,及时钻进每一条过载的生产线中。冯佳祥在义乌做了二十年的招聘工作,据她观察,义乌的临时工非常多,销售旺季,有的公司里,十分之一的员工都是临时工。
然而,过去的三年,很多临时工都转成了长期工。黄天罡工厂里的老陈就是其中一员,他原本在老家河南有几亩地,农忙时得回家,为了时间自由,他一直做临时工。后来,疫情严重的时候,劳务市场关了门,找活变得困难,每次去工厂也要提供24小时或48小时内的核酸证明,他便转成了更稳定的长期工。吴晓鹏还碰到过愿意降薪求职位的应聘者,“只求稳定。”
但也有人在尝试新的可能。来自云南怒江的德升(化名)在义乌一家糖果制造公司工作刚满一年,今年回家过年时,亲戚朋友都好奇地凑上来,“义乌怎么样?工资高不高?”
今年57岁的他是村里极少数知道义乌这个地方的人。此前,他在安徽打工。去年,镇政府找到他,说义乌缺人,他就来了,理由也很简单——比以前的工资每月多200块。在厂里,德升负责煮糖,每天早上7点半开工,一直到晚上8点,他要煮4000公斤。
过完年,德升给工厂带来了惊喜——他从老家陆续介绍了将近100名工人到义乌。这是朴素又令人安心的招工方式,“把老员工留住,让他回老家去介绍,就非常容易招到靠谱的员工。”有十年招工经验的吴晓鹏说道。
刚来到义乌的工人们,和当地企业家一样,都拥有崭新的期待,希望2023年是一个好年。包括德升,他希望今年能攒下盖房的第一笔钱。
新京报记者 徐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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