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力平

　　国家植物园“首届桃花观赏季暨世界名花展”已开启。期间，桃花、玉兰、梅花、郁金香、丁香、海棠等40万株春花将陆续开放，构成一幅幅亮丽的风景画。

　　在观花、品花、咏花、感花之时，我们还可以去探寻那些名花佳卉与北京的历史渊源，使春游更富情趣，更具文化内涵……

　　国家植物园我已不知去过多少次了，但对每一种名花的历史与文化并不太了解。为此，借“首届桃花观赏季暨世界名花展”之际，特意邀请在此工作多年的刘先生为“向导”，来一次“探花寻源”深度游。

　　开在春寒料峭时，有报春花之称

　　早在金元时，北京就栽培有多种桃树

　　桃树还蕴含着古人的图腾崇拜

　　步入国家植物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树树盛开的桃花。沿着主路前行不远，便看见绿树丛中竖立着一块石刻，上书“桃花源”三个字。

　　刘先生介绍说，这里是碧桃园，俗称桃花源，种植桃树数十个品种，主要有山桃和碧桃两大类，前者开花较早，后者略晚些。

　　漫步于桃花丛中，阵阵花香扑面而来。刘先生言道：北京地区栽培桃树的历史很悠久，据元末《析津志辑佚》记载，早在金元时，北京就栽培有洛丝桃、麦熟桃、大拳桃、山红桃、鹦嘴桃、御桃、九月桃、冬桃。而清代《宛平县志》记载桃的品种有毛桃、扁桃、玉桃、秋桃、银桃等。

　　桃是北京早春重要的观赏花木之一，开花较早，每年3月中下旬便悄然盛开，可延续到4月中旬。因开在春寒料峭之时，故有报春花之称。其树干千姿百态，花形各异，花朵丰腴，花色多彩。

　　桃花花姿潇洒，花开似锦，且为春日里最早开放的鲜花，自古为人们所青睐，而北京还有春赏桃花祈福之雅俗。古人还将桃树视为“五木之精”，蕴含着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的原始信仰，具有生育、吉祥、长寿、和谐、喜庆的民俗象征。特别是将桃花作为美好事物的化身，将世外桃源视为最理想的生活环境，所以每当桃花盛开之时，便前去观赏，以图吉祥。

　　寻游于此，不由得想到北宋名臣向敏中的那首《桃花》：“千朵稼芳倚槛斜，一枝枝缀乱云霞。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

　　初春时节最早绽放，故有望春花之称

　　北京寺院中，玉兰是山玉兰的替代物

　　国家植物园栽植有14种百余株

　　观赏完桃花，我们沿着主路继续向北而行，便来到卧佛寺西南侧的木兰园，但见数十株玉兰已悄然开放。

　　刘先生说，木兰园就是玉兰园。明代以前玉兰一直与其他几种木兰科植物混称为木兰。元代袁华所编《二十四番花信》里，春分三候的花信“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这里的“木兰”，是明朝之前木兰花、辛夷花、玉兰花等几种木兰属植物的统称。《大明一统志》载：“五代时，南湖中建烟雨楼，楼前玉兰花莹洁清丽，与松柏相掩映，挺出楼外，亦是奇观”，这是历史文献中首次使用“玉兰”之名。此后，明代《群芳谱》称：“玉兰花九瓣，色白微碧，香味似兰，故名。丛生一干一花，皆着木末，绝无柔条……花落从蒂中抽叶，特异他花。”

　　北京地区的玉兰花多在3月中下旬盛开，山地在4月初，也是初春时节最早绽放的花卉之一，故有望春花之称。或许我们来的正是时候，但见一树树玉兰花绽放，花香四溢。

　　我问刘先生，为什么北京的寺院里大多种植玉兰？比如潭柘寺、大觉寺、八大处香界寺的玉兰都很有名。

　　他介绍说，在佛教文化中，优昙华、曼陀罗花、莲花、山玉兰被称为四大吉花。其中山玉兰树姿高大，每年4至6月间在绿叶丛中开出碗口大的乳白色花朵，九枚花瓣舒展开放，中间直立着圆柱状的聚合果，恰似佛祖释迦牟尼端坐在莲花座上，故被称为佛门圣洁之树。但山玉兰多生长于我国西南海拔1500米至2800米的山地，而北京地区平均海拔只有40多米，受地域、气候等因素的影响，山玉兰在北京寺院里并不多见，故佛门弟子便以生长于北京的玉兰树来代替“佛门圣树”山玉兰，在寺院里广为种植。

　　国家植物园木兰园始建于1957年，面积0.84公顷，收集栽植了木兰14种，百余株，其珍贵品种有黄山玉兰、望春玉兰、二乔玉兰、宝华玉兰、凸头玉兰。每年的3月底4月初为最佳赏花期。

　　徜徉于木兰园中，花开烂漫，在阳光的映照下，花朵洁白如雪、剔透似玉、馨香宜人，使人流连忘返。

　　元代的吴老道最先将梅花移植京城

　　陈俊愉被誉为“梅花院士”

　　两朵梅花标志着“南梅北移”终于成功

　　走出木兰园，向南再西而行，便看见路边一块竖立的岩石上镌刻着“梅园”两个大字。

　　“这里就是有‘北京香雪海’之称的梅园。从1998年开始，当时的北京植物园已开始种植梅花，2003年建成梅园，而今已有杏梅系、真梅系、樱李系梅花等数十个品种，有紫红、粉红、淡黄、淡墨、纯白等多种颜色。”刘先生介绍道。

　　置身于梅花丛中，香气袭人，给人一种“花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仔细观赏，梅园中的梅花品种真是很多。白似瑞雪，绿如碧玉，形成梅海凝云、云蒸霞蔚的壮观景象。

　　刘先生言道，早在元代，大都城(今北京)已有了梅花。元末明初学者陶宗仪在《辍耕录》中记载：“初，燕(今北京)地未有梅花，吴闲闲宗师全节时为嗣师，新从江南移至，护以穹庐，扁(匾)曰‘漱芳亭’。”因大都冬季较为寒冷，梅花不能露地越冬，遂建漱芳亭于齐化门(今朝阳门)外，并设穹庐(毡帐)将梅花植于其中。

　　此前，史籍中未见北京有梅花种植的记载，是元代江南著名道士吴全节(号闲闲)将梅花移至京城，开创了燕地种植梅花的先河，故元宫词中有“绕罗亭植红梅百株”，“红梅初发，携尊对酌”的诗句。到了明代，梅花在京城多地已有种植。《北京岁华记》中还记载了梅花的栽培方法：“腊月束梅于盎，匿地下五尺许，更深三尺，用马通燃火，使地微温，梅渐放白，用纸笼之，套于市。”而清乾隆年间在兴建香山静宜园时也曾栽培过梅花。

　　由于地域与天气的原因，北京地区地气寒冷，梅花很难正常越冬，所以均在暖棚中培植，而较大范围种植梅花还是近60年来的事。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北京进行了长达半个多世纪“南梅北移”的艰苦实践。

　　1957年植物学家陈俊愉与北京植物园合作，进行梅花引种驯化研究，尝试着把江南的梅花移到北京。三年后，四株幼苗吐出一二十个鲜艳的花蕾。但在朔风寒流的不断袭击下，大部分花蕾被吹干枯死，到3月底就只剩下两个花骨朵了，不过这两个花蕾终于在1962年4月初怒放了。翌年，那些梅花开了更多的花，初夏时还结了一个硕大的梅子。两朵梅花度过北国严寒，由此宣告了“南梅北移”的成功。主导“南梅北移”研究的陈俊愉被誉为“梅花院士”。而今北京市域内梅花品种已经超过120个，遍布全市众多景区。

　　海棠园是国内最大、品种最多的专类园

　　西府海棠因生长在今陕西宝鸡西府而得名

　　被视为富贵花，寓意满堂富贵、儿孙满堂

　　观赏完梅花，我们向南而行，便来到海棠园。

　　据刘先生介绍，国家植物园海棠园总占地面积3.2公顷，是国内最大、品种最多的专类园，共展示海棠80余个品种，800多株。园区地形高低起伏，错落有致，达到了“虽由人做，宛自天开”的自然效果。同时根据不同品种的海棠特性，搭配各种常绿落叶植物，精心布局，合理栽植，既可观赏到孤植海棠的万千姿态，也可见识到群植海棠的花团锦簇。只可惜咱们来得也早了些，海棠树刚刚染绿，还没到花期，半个月后将陆续开放。

　　我向刘先生询问北京栽植海棠的历史。他说史籍中未见确切记载，至少在元代已有栽植。

　　戏剧家王实甫在《西厢记》第三本第二折中已写到张生“欲赴海棠花下约，太阳何苦又生根？”这里以“海棠花下约”代指与佳人约会。

　　明代《燕都游览志》中也曾有明代一宅院古海棠的描述：“张公海棠二株，在钟鼓楼东中贵张宅，元时遗物。丛本数十围，修干直上，高数丈，下以朱栏陪之，参差敷阴，犹垂数亩。”

　　《大都杂录》则称“大都兴圣宫(今北海公园西北部)外植海棠百株，三月花放，后宫佳丽于此而赏，满园尽香。”

　　清光绪年举人徐珂所编的《清稗类钞·植物》则记载：“海棠为落叶亚乔木，高丈余，叶作长卵形，端尖，有锯齿。春日开花，五瓣，淡红，萼红色，略黑。有数种。早春即开，花小，深红，紧着枝上者，谓之贴梗海棠。花梗细长者，谓之垂丝海棠。皆重瓣，不结实。惟西府海棠单瓣结实，实名海红。”

　　“这西府海棠在北京很是有名，它因何得名？”我问道。

　　“西府海棠为海棠花中的珍品，别称子母海棠，亦名海红。相传晋朝时因生长在今陕西宝鸡西府而得名。西府即官府，西府海棠原本长在深宫高墙里，素有国艳之誉。其树态峭立，花红、叶绿、果美，不论孤植、列植、丛植均极美观，是海棠中的上品，所以颇受人们的青睐。早年间左安门外的韦公寺、雍和宫、颐和园乐寿堂等都种植有西府海棠。”

　　京城花木极为繁盛，海棠是栽植最为广泛的花木之一。人们喜欢海棠树，不仅因其花姿潇洒，花开似锦，有花中神仙等美称，还缘于海棠有玉棠富贵的寓意。就海棠的谐音而言，“海”字意为“大”或“多”，“棠”与“堂”谐音，有满堂、满庭之意，喻示着满堂富贵、儿孙满堂，所以海棠树又被称为富贵树，海棠花则被视为富贵花，是吉祥与美好的象征。

　　三国时官员见皇帝，要口含丁香

　　叶片为心形，故被喻为菩提之树

　　园中培育出新品种——北京黄丁香

　　国家植物园春季的花卉种类较多，且呈递次绽放，每年从3月中旬到5月初为盛花期。除了桃花、玉兰、梅花、海棠、郁金香，这里的丁香历史上也很知名，并建有丁香园。

　　我们边走边说，不大一会儿便来到了丁香园。

　　刘先生介绍，丁香园建于1958年，北部以丁香属植物为主，南部以蔷薇属植物为主。1990年已收集丁香21种(变种)1000余株。主要品种有白丁香、紫丁香、蓝丁香、小叶丁香、佛手丁香、花叶丁香、辽东丁香、喜马拉雅丁香等。由于种类较多，每年4至5月间丁香花观赏期约一个月。

　　我向他请教丁香的历史。他说，据考证，最晚在三国时期我国已有丁香栽培，曹植有诗云：“御印浥粉君傍，中有霍纳都梁，鸡舌五味杂香。”其中的“鸡舌”，即丁香的别名。当时达官要觐见皇帝，口中一定要含丁香，让口气芬芳，以示对皇帝的尊敬，遂有“鸡舌香”之名。古人把丁香花称为“丁香结”，明万历年间《山堂肆考》载：“江南人谓丁香为百结花。”对这一别称寓意的解释，有两种不同的说法。其一是说对丁香开花时繁茂程度的描述和赞美，寓意热情奔放，美满幸福；而另一种说法则截然相反，认为丁香花纤小文弱，枝条柔软，给人以欲放未尽之感，被人们比喻为愁思百结不解。

　　北京栽植丁香的历史可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始建于唐代的法源寺内已有丁香栽植，“每于花季，士女云集，进香之余，观赏异卉奇葩，引为乐事”。金元时期丁香已被广植于寺庙，明清时期更被广植于园林庭院中。

　　丁香与佛教有着不解之缘，因丁香花浓香，叶片为心脏形，有“心诚则灵”之寓意，被誉为“菩提之树”。相传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曾在菩提树下大悟成佛创立了佛教，从此，菩提树被视为神圣之木，广植于佛教寺院之中。但菩提树只适宜种植在热带、亚热带地区，其他地区的佛门弟子只好选用一些适应当地气候环境的树种代替菩提树，我国西北的甘肃、青海等地多选用暴马丁香，并称其为“西海菩提树”，此后在北方地区的寺院里也开始广泛种植暴马丁香。

　　国家植物园内卧佛寺历史上以丁香知名，清代及民国时期，寺内及周边植有大量的丁香树，而从该寺木牌坊前向南二里许的香道两旁植有数百株丁香，被誉为丁香大道。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四月十六日，慈禧太后到十方普觉寺(卧佛寺)拈香。时值丁香花开，香气袭人，遂下车辇，步行于香道上赏花。拈香之后，寺院住持还为慈禧太后送上数束刚刚采撷的丁香花，称其花香有安神、舒心、沉静之效。

　　此时，丁香园的丁香树刚刚有了花蕾，仔细观察后，可以看出是白丁香还是紫丁香。

　　刘先生说，园中有个丁香新品种，叫“北京黄丁香”，也叫“北京丁香”，准确地说为“金园丁香”，是经多年选育的。常见的丁香花是白色或紫色，而这种丁香是黄色，着花十分密集。初开时花色变白，四片花瓣平展着，四五只金黄色的花蕊直挺挺地伸出花外，散发着极为浓烈的花香。盛开后淡黄色的偌大花团嵌满树冠的枝头，一团团，一片片，一层层，那花开茂盛的壮观场面，特别是浓浓的香气，令人流连忘返。

　　原产于中东，被称为世界花后

　　北京最早栽种的品种为荷兰公主赠送

　　国家植物园栽植有120多个品种

　　穿过海棠园，我们沿主路南行，十几分钟便来到郁金香展区。放眼望去，一派郁郁葱葱，已有几束郁金香悄然盛开。

　　刘先生说，咱们来的早了十几天，这里的郁金香要到4月中旬才能相继开放。郁金香为百合科郁金香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又称洋荷花、旱荷花、草麝香，原产于中东等地，十六世纪传入欧洲。由于地中海的气候，形成郁金香适应冬季湿冷和夏季干热的特点，其特性为夏季休眠、秋冬生根并萌发新芽但不出土，需经冬季低温后，到第二年2月中上旬开始伸展生长形成茎叶，约三、四月间开花。郁金香寓意博爱、体贴、高雅、富贵、能干、聪颖、善良，被誉为“世界花后”和“友谊之花”，成为代表时尚和国际化的文化符号。

　　20世纪30年代，我国庐山、南京、北京、上海、广州等地进行过郁金香引种。70年代初中国科学院植物园又从荷兰引进一批郁金香种球，并将一部分种球分送到南京、上海、杭州、西安、北京等地进行试种，但数量较少，未形成景观。

　　“那北京是什么时候有郁金香的？”我问道。

　　“有关北京栽种郁金香最早的确切记述，出自《中山公园志》：1977年10月6日，荷兰公主(后为女王)贝娅特丽克丝赠送给北京市公园的郁金香球根4箱，附图片39张，由外交部礼宾司接受后转给中山公园。从1978年始，在内坛露地栽种，计26畦，3555头供游人观赏，开完花后起出球根继续栽种，直到1980年。因其花朵形似酒盅，当时被俗称为金盅花、金杯花，至此揭开了中山公园展览郁金香序幕，也是郁金香作为景观在北京园林中首次亮相。多年后，郁金香才在北京多处园林栽植。”刘先生说。

　　国家植物园也是北京种植郁金香较早的地方，20世纪70年代已有试种。1994年第六届桃花节上首次进行露地小范围栽种。2004年开始较大面积的种植，此后成为一年一度的郁金香盛会，栽植有120多个品种、数十万株，形成郁金香花田的壮观景象。

　　刘先生告诉我，4月中旬您再来这里时，将是一派绚丽多姿的景象。红、黄、粉、白、紫等多种颜色的郁金香交织在一起，犹如一个巨大的调色板，又像一幅巨大的锦绣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