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词的重量
【书香一品】
作者:李倩迪 郝蕴祺
一个词的重量是多少?轻与重有何区别,又如何表达?形式上看,诗歌轻盈,精神与思想的深度依赖于布罗茨基所言“一个词的重力”;散文相对沉重,是事物由抽象到具体的外显过程,这个过程中,一定有某一个词的飞翔与写作者的剖析和重组,方才获致其精神重量。作为“诗人散文”丛书(第三季)之一,何向阳的《被选中的人》用七篇长文——实际可提取出七个中心词,以诗人的感性、批评家的犀利、知识分子的担当,以及围绕中心词而生发的论述与抒情,连缀起作者的精神脉络,织就出一个词的外观之轻与承载之重。
《我为什么写作》直切主题,重在解释“为什么”。作者援引王蒙在《你为什么写作》里概括的众多可能,尽管回答莫衷一是,但仍有迹可循——时间维度,是对过去的记录、缅怀,对未来的某种期待;空间维度,个人的内向探寻与对社会、现实的外向关注并行不悖;精神层面,关乎灵与肉、存在与虚无等对立统一体的依存与互否。此外,写作相较其他职业,是否有本质区别?它能够消除贫困、罪恶和烦恼吗?确切的答案出自写作者个体。
而关于“文学何为”,作者给出了自己的经验:“我们写下文字,其实是在写我们生而为人还能做的更好的梦,写我自己对将要诞生的世界的一种确信。”这里面,有作者为文多年对文学客观、公正的评价,带有自身的信仰和力量。索列斯库曾说:“只有首先燃烧你自己,才能最终使别人燃烧。”写作大抵如此,无论交由诗歌记录短暂的瞬间汇聚成永恒,还是借助小说、散文拆解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或摆脱所有形式,但求还原现实之真,都无异于“深水火焰”,一方幽深晦暗世界的一缕光。
所以,为什么写作?
成为一个被文学选中的人,似带几分宿命色彩,在无常与恒常之间,亦因作家的情怀与偏执而坚持始终。坚持的动力,是对世间的关怀,比如对孩子投以爱的眼神。
“仁义礼智信”,这是知识分子乃至社会的道德准则。那么,在关注他者之外,知识分子如何身体力行心中的法则?《澡雪春秋》讲孔子,亦绕不开鲁迅、文天祥。同为战乱时代,同为知识分子中的精神贤者,同样作出“从道不从势”的选择,他们用抛却自身的姿态对抗现实的种种不义——澡雪时代,澡雪人心。“澡雪”,使之高洁,以一人之力清理整个世道,不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孤勇可以概言。
《风云变,或曰三代人》同是某种精神的溯源,中心词是“青春”,用心亦是良苦——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在路上》并置。三部书同为经典,关联阅读意味深长:不同时代的青春解读与真实不虚的自我意志言说。垮掉的一代与保尔不会互相救赎,却一定能读懂各自的表情——那仅仅是因为青春吗?那更是对青春被赋予诸多可能的追逐,是伴随种种阵痛不懈飞翔的理想主义。
作为末篇,《我看见她手的温度 将矿石唤醒》与首篇《我为什么写作》形成内容上的延续与呼应——在“为什么”之后,进一步解释“写作”。首先是诗人身份和诗歌写作。三部诗集,《青衿》《锦瑟》《刹那》分别写于20世纪80年代、2010年之后,诗人何向阳从青年到中年,诗歌语言由天然行至极简,而写作本身,是“火中取栗”——再次想起索列斯库的话:“只有首先燃烧你自己,才能最终使别人燃烧。”其次是评论家身份和理论与创作研究。思想的火焰起于诗歌,照亮评论。作者对“文与人叠印”传统、作品“人”与作家“人”对位问题的执着探求,以及“精神人格统一”概念的提出,于理论与创作研究而言既是目的也是动力,业已沿着自身的写作轨迹、精神脉络、思想体系悄然前行。伴随左右的,仍如作者所言:“一是思,一是诗。”
其他几篇如《一个叫“我”的孩子》《不对位的人与“人”》《在期待之中》同样是关于“一个人,一个词”。这是《被选中的人》中七篇长文的共有特点,也是对这部书的简要概括:为什么写作——人之澡雪、爱与期待。在情、理、思的高度统一中,作者的心灵词源由此可见,而这未尝不是文学的永恒命题。它们与作者互相选中,并经由那极具节奏感的诗性语言、富有想象力的深入剖析、诗歌融于评论产生的巨大张力、极简与极繁的往返折冲,给予我们不竭的精神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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