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万物复苏，又到了出游的好时节。撇开传统的山水、田园、文物等线路，工业旅游或许会给您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看似截然不同，但当极其务实、严谨的工业遇到拥有自由、烂漫等风格的旅游时，两者在融合中产生了微妙反应。开发工业旅游项目通常依托于工业企业所拥有的生产场所、生产工艺、先进技术或工业遗产等，但不同的行业属性又让其呈现不同的质感。

　　工业旅游涉及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的大融合，不仅可以带动吃、住、行、购、娱等诸多业态，还能让政府、企业、社会实现共赢。可以看到，一些城市就借助龙头企业的工业旅游项目实现产业转型升级。作为底蕴深厚的工业城市，天津显然更具资源优势。

　　越来越多的游客沿着工业的印记，去感受天津的魅力。近日，记者前往多个工业旅游景点一探究竟。

　　行业逐步复苏 企业摩拳擦掌

　　2月27日上午，天津海河乳品有限公司（简称海河乳品）迎来了由天津市第一中学的学生组成的研学旅游团。

　　“大家知道平时喝的牛奶和酸奶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纯牛奶和鲜牛奶有什么不同呢？”

　　“那个‘蜘蛛手’机械臂，大家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

　　讲解员带领学生们隔着玻璃看向车间内的生产场面，抛出的一个个问题激发起大家的好奇心。学生们一边睁大眼睛看着各种自动化设备，一边快速汲取着新知识。

　　“去年8月，我们开始接待游客。不过那时，受新冠疫情影响，业务没有大范围铺开。今年以来，到这边参观的人开始多了。尤其是春节过后，不仅有学校研学游，还有很多市民带着孩子过来。在最近一个多月里，我们接待了约1000人。”海河乳品党办主任闫菲告诉记者，“今年，我们计划加大宣传力度，在老百姓家门口的超市或快递点放置货柜，除了售卖商品，还要打出公司工业旅游的二维码广告。让老百姓取奶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们的项目。”

　　从海河乳品出发，驱车10分钟左右，记者来到天津市利民调料有限公司（简称利民公司）的现代化调味品生产基地。在一楼展厅门口，天津市工业旅游示范点的牌子被挂在显眼的位置上。走进展厅，光荣酱油、玉川居酱菜等老字号产品映入眼帘。

　　利民公司讲解员李佳告诉记者，该生产基地于2007年正式投产运营，2012年推出了工业旅游项目。“在新冠疫情之前，过来参观的游客特别多。我记得最多的一天，接待了近千名游客。当时是一所学校开展研学活动，来了17个班。”她说，“受新冠疫情影响的3年间，游客数量有所下降。不过，今年以来工业旅游正在稳步恢复。”

　　在距离利民公司约2公里处，海鸥表博物馆建于此。展厅中，记者看到一些游客正在参观。“今年以来，工业旅游市场逐步复苏，每天都会有一些市民自发过来参观。未来，我们还会继续开展一些特色活动。”天津海鸥表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海鸥表业）办公室主任施婷婷表示。

　　开发文创产品 好看还要好玩

　　对于工业旅游来说，单单好看是不够的，还要好玩。对于如何增加游客的参与感、体验感，企业有自己的一套方案。

　　“这是小海，这是小河。它们是公司设计的IP形象人物。”海河乳品市场部工作人员张楠指着展厅里的卡通公仔告诉记者，“公司用它们的形象设计了一批文创产品，包括餐具、钥匙扣、提袋、靠背垫、笔记本等9款。游客可以使用微信小程序签到领积分，积分能兑换文创产品。”

　　闫菲对记者表示，海河乳品新厂去年6月正式投产，同年8月入选天津市首批新时代文明实践基地名单。该厂在建设初期，为了开发工业旅游项目，在车间外部打造了一条近1公里长的文创参观走廊。游客穿上鞋套，走在参观走廊上，可以俯瞰整个车间。

　　参观走廊上设置了牧场魔法墙、拍照打卡区、特色小屋、科普教育小课堂、巴氏杀菌隧道等。小朋友可以轻拍魔法墙，点亮运送牛奶的小汽车；也可以穿过巴氏杀菌隧道体验牛奶杀菌的过程等。“我们整个设计场景适合各年龄段的人群。这也是我们工业旅游项目的一个优势。”张楠说。

　　海鸥表博物馆也有自己的特色项目。走进厂区大门，地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太阳投影钟，上面标着24节气。站在对应节气的位置，举起手臂，太阳照射出来的手臂影子指向的正是此刻时间。“这是我们博物馆的一个特色设计。很多旅客都在此感叹老祖宗的智慧。”施婷婷告诉记者，“我们设计了一些文创产品，包括笔记本、雨伞、水壶以及我们品牌IP的玩偶。此外，我们还准备了一些装配桌，用检验不合格的零件，让小朋友们自己设计、做手表零件的粘贴画，增加他们的参与感。”

　　同样，利民公司工业旅游项目将在不久后增加新环节。“天津人总说‘孩子能打酱油了’，其实是用这个打。”李佳指着一个较大的玻璃瓶子对记者说，“这是以前光荣酱油用过的大酱油瓶子，一瓶装满大概是4斤的量。”

　　她告诉记者，公司的工业旅游项目计划在年内增加游客互动环节，比如打酱油等，让游客亲自体验一次打酱油的乐趣。

　　“文工旅学”融合 打造高品质文旅线路

　　海河乳品、利民公司、海鸥表博物馆均位于天津港保税区。多年来，该区持续挖掘和整合工业资源，开发工业旅游产品。

　　“天津港保税区是体现天津市传统工业与新兴工业传承更迭的重要功能区之一，是传统工业创新蝶变的示范区，也是现代新兴工业的集聚地、先进制造业的抢滩地。发展工业旅游对于保税区打造城市名片具有重要意义。”天津港保税区文教局副局长薛晓莹向记者介绍，天津港保税区工业旅游经历了十余年的发展，形成了以空客A320系列飞机天津总装线、中科院生物研究所、桂发祥十八街麻花、海鸥表业、海河乳品、利民公司、纺织博物馆、应大皮衣博物馆等为代表的工业旅游项目，在此基础上，形成了5条经典工业旅游主题线路，分别为航空航天线路“空客A320—中航直升机基地”、食品加工线路“桂发祥十八街麻花—海河乳品—利民调料”、生物医学线路“奥维森—中科院生物研究所”、智能科研线路“科大讯飞—恒银金融—新松机器人”及轻工品牌线路“海鸥手表—天津纺织博物馆”。

　　“今年，我们计划进一步激活、提升工业旅游点位，对区内特色工业旅游企业及特色文旅资源进行全面摸排，以创建全域旅游示范区为抓手，以评促建，促进以海河乳品等为代表的工业旅游企业积极创建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国家A级景区等示范品牌，同时将区内特色餐饮、酒店、商贸休闲街区、自然生态景观等文旅要素同工业旅游点位进行资源整合，努力打造集参观、研学、体验等功能于一体的高品质文旅线路，打造具有保税特色的‘文工旅学’融合发展新格局。”薛晓莹说。

　　样本追踪

　　长芦汉沽盐场

　　一个国家级示范基地是如何炼成的

　　天津长芦汉沽盐场的盐业风情游览区去年11月1日闭园。再过一个多月，该游览区就可以重新开园接待游客了。

　　2月26日，记者驱车来到占地约96平方公里的天津长芦汉沽盐场。走进盐业风情游览区，眼前一望无边。道路两边，一个个结晶池、卤水池整齐地排列着。海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味道。结晶池的岸边堆着一个个小盐山。再过几个月，游客站上14米高的观景台，就能看到一盘“眼影盒”模样的结晶池群。盐业风情游览区的讲解员李子雪告诉记者，整个盐场有195个结晶池，占地约3.2平方公里。“每年春扒、秋扒，一台台挖掘机就会到池子里收盐，然后用翻斗车把盐拉去洗涤，最后用双臂堆坨机输送到坨地集成洁白高耸的盐坨。”李子雪指着远处的双臂堆坨机说，赶上春扒、秋扒，盐场的游客就会多一些。

　　2019年9月，天津长芦汉沽盐场的盐业风情游览区正式对外开放。天津长芦汉沽盐场在第一年运营的时候，就被授予天津市工业旅游示范基地的称号。去年11月，天津长芦汉沽盐场成为天津唯一一个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盐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我们企业制盐生产的历史已经有1098年了。大多数人没有亲眼看过海水变成海盐的过程。景区开放以后，前来参观打卡的游客特别多。他们既能学习海盐生产知识，又能欣赏浑然天成的美景。2021年，我们接待游客共6.8万人次。工业旅游带来的流量使当年盐产品销量提升了约10%。目前长芦汉沽盐场的盐产能在每年80万吨左右。”天津长芦汉沽盐场盐业文化旅游公司经理杜桂春说。

　　据介绍，开园后，天津长芦汉沽盐场从周一到周日的早晨8点至下午4点都可接待游客。“我们有十余个专职导游，客流最多的一次，一天接待了2000多名游客。”李子雪告诉记者，游客主要分为团客和散客，其中散客占到80%以上。在这些散客中，亲子游占到70%以上。按照之前的数据看，周末的客流量比工作日多出十几倍。

　　客群不同，对不同景点的关注度也不同。前来研学的学生们对盐业的历史或盐文化展览馆比较感兴趣；而年龄小的孩子更喜欢爬盐山、去温室智能大棚体验收盐等活动。每年5月到10月，随着卤水浓度增加、气温升高、嗜盐菌增多，结晶池里呈现的颜色是最好看的。一些年轻人喜欢爬上观景台，一睹“七彩盐田”的壮观景象。值得一提的是，天津长芦汉沽盐场里有一个鸟类保护救助站，有140多种鸟类，其中不乏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此前，有3只东方白鹳在这里“疗养”和野化训练。去年11月23日，这3只东方白鹳被正式放飞。“我们正在筹备申报国家4A级景区，让更多的人来感受千年盐场的人文之美、领略工业生产场景的壮阔之美、体验盐工的劳作之美。”天津长芦汉沽盐场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尹捷毅说。

　　产线揭秘

　　一只手表的诞生

　　一只小小的表盘集结着上百道工序和零部件，有的零部件小到用肉眼很难看清其结构。而这上百个精细的零部件，需要通过人工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拼装起来，仅成品表车间可能就需要近200人。

　　海鸥表业有七大车间，每个车间的功能不同。记者在一个车间看到，一台模拟机正在模拟人的手臂来回摆动。海鸥表业办公室主任施婷婷告诉记者：“这台设备正在检测手表的走时时长能否满足需求。比如，我们对这块手表自动上弦，设定它模拟运行，看它能不能走40个小时。”生产、组装、调试、检验、装袋、录入系统等工序使上百个零部件变成一块成品表流向市场。据介绍，海鸥表业目前业务板块分为机械机芯、自有品牌手表和精密零件加工这三大类。目前，该厂自有品牌手表年产200余万只。

　　发酵罐里的故事

　　利民公司的工业旅游路线中，有一个参观生产车间的环节。在发酵车间里，一些约2层楼高的大罐子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利民公司的讲解员李佳告诉记者，一些游客过来参观的时候，也会对这些罐子发出阵阵惊叹。这些就是用来发酵光荣酱油的发酵罐，由于发酵对于温度要求十分严格，依靠玻璃钢发酵罐的罐体自动调节温度，在整个发酵过程中保证符合温度的要求。

　　除了发酵，制曲也是生产中的重要环节，影响着产品的风味与品质。利民公司五车间副主任刘恺站在蒸豆罐前告诉记者：“在制曲过程中，要先经过选豆、洗豆、泡豆、蒸豆等环节，再通过混合菌种等工序，由曲车将原料送入曲房，制曲全过程实现自动化控制。”据介绍，制曲完成后，原料进入发酵罐进行发酵，之后经过压榨、沉淀、灭菌等多道工序，才能灌装成为成品酱油，摆上百姓餐桌。

　　行业观察

　　大多门票免费 参观需要预约

　　部分旅游景点开放时间较短

　　市文化和旅游局去年4月披露的文旅名录显示，天津市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共有31个。在区域分布方面，滨海新区拥有的市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数量占比较高。近期，滨海新区文化和旅游局相关负责人对记者介绍，该区共有9个市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其中，位于滨海新区的长芦汉沽盐场，不仅是天津市工业旅游示范基地，还是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

　　刘蕊从事工业旅游业务已有6年多，对于滨海新区所辖的各大工业旅游景点如数家珍。作为天津国旅海外国际旅游有限公司工业旅游业务负责人，刘蕊告诉记者，除了上述市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外，她所对接的滨海新区工业旅游景点的数量就超过了30个。

　　由于不少工业旅游景点目前只面向团队游，并不接受个人参观申请，因此游客若想顺利游玩，通过旅行社报团才是最优选择。记者从位于滨海新区的某市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获悉，其单批次最低接待人数为10人。事实上，基于成本等各方面考虑，旅行社对工业旅游团队游也有人数要求。“15人为定制旅游团最低人数标准。”据刘蕊称，公司接待的单个工业旅游团的人数大多都在50人至100人。

　　目前，工业旅游大多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能参观。至于预约时间，有的要求提前1天，有的要求提前3天，有的要求提前7天。选择工业旅游时，游客应格外注意相关旅游景点的开放时间。虽然大多工业旅游景点可以免费参观，但在周六、周日并不开放。同时，即使是工作日，部分工业旅游景点的关门时间也较早。比如，天津一家食品企业旗下的市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对外公开的信息显示，其周六、周日均不接待游客参观，且周一至周五的开放时间为上午9点至下午4点45分；天津一家药企所辖的市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工作日的开放时间为上午9点至下午3点。

　　此外，滨海新区一家企业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参观公司的工业旅游景点要收费，但游客可以通过20元的门票来兑换等值的公司产品或景区内的旅游产品。

　　模式解析

　　门票收入占10%至30%

　　旅游衍生品才是“重头戏”

　　“国内一些企业做工业旅游，总认为这是一个亏本的买卖。”有着多年工业旅游项目规划经验的蓝裕文化负责人李军对此颇为不解。他告诉记者，工业旅游完全可以实现“名利双收”。

　　为客户提供工业旅游全产业链服务是蓝裕文化的主业之一。据李军介绍，公司参与了国内多个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或4A级工业旅游景区的规划、建设工作。“我们所服务的烟台一家酒企共有7个工业旅游项目。在新冠疫情之前，这家企业单一工业旅游项目的净利润就有3000万元至5000万元。”李军说。

　　看准了项目，企业就要敢于投入，且要有专业的团队来运营。李军告诉记者，前述企业在其中一个工业旅游博物馆项目规划之初，安排的总预算仅为800万元。但在他劝说后，这家企业又将资金额度追加至2000万元。3年后，这笔投入取得了明显成效，项目年收入突破1亿元。

　　“在国外，汽车、玩具、酿酒、乳制品等众多行业都有可对标的、成熟的工业旅游案例，项目风险实际是可控的。”李军对记者表示，以国外成功的工业旅游项目为例，它们主要依托旅游衍生品创收，门票收入仅占10%至30%。其中，门票收入也主要用于项目运营开支。通常来说，工业旅游项目开发越成功，门票收入占比越低。

　　在采访中，李军还特别提到了国内工业旅游的佼佼者──青岛啤酒博物馆。目前，它已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青岛啤酒官网显示，青岛啤酒博物馆共分为文化历史探秘、品味百年酒香、畅享欢聚时刻3个展区。据了解，除了可以见证一瓶啤酒如何诞生、品尝新鲜的原浆酒、领略啤酒面包的别样味道等，这里还有数百种啤酒创意文化衍生品可供游客挑选。

　　专家观点

　　工业+旅游 融合“大文章”

　　在推进“旅游+”和“+旅游”方面，《“十四五”旅游业发展规划》指出，鼓励依托工业生产场所、生产工艺和工业遗产开展工业旅游，建设一批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目前，包括四川省五粮液旅游景区、福建三钢工业旅游区、河北省君乐宝乳业工业旅游区等在内的一些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已经跻身为国家4A级景区。

　　作为工业城市，天津的工业资源十分丰富。“无论在体制机制上，还是在观念意识上，工业企业都要重视工业旅游对品牌提升、产品营销等方面的价值。”南开大学旅游与服务学院院长徐虹对记者表示，在产业融合的大背景下，发展工业旅游是国家政策倡导的方向，并且市场潜力巨大。

　　若以产业融合来看，工业旅游本质上是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间的大融合。通过工业旅游这一抓手，地方政府可以加快城市更新步伐并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徐虹认为，天津首先要对自身的工业旅游资源做系统性梳理并进行分类定级，然后再结合市场需要，组织专业力量进行重点突破。

　　“截至目前，国内已有6种典型的工业旅游发展模式，包括工业博物馆、开放式休憩空间、商业综合体、创意产业园、旅游度假区、特色小镇。”中国地质大学（武汉）旅游发展研究院教授、工业旅游研究团队负责人邓宏兵告诉记者，国内外发展比较好的工业旅游项目大都具有定位明确、特色鲜明、服务体贴、体验丰富等特征。

　　邓宏兵长期从事工业旅游研究工作，曾主持编写了首份《中国工业旅游发展报告》。他认为，发展工业旅游，要因地制宜、发挥优势。

　　“依托国家重大工程可开发观光型项目，让游客身临其境并体会到该工程的历史意义；依托与生活消费品密切相关的工业企业生产线可开发购物型项目，让游客在参与制作后提高购买欲望；依托高新技术可开发研学型项目，让游客在观光、学习、思考、研究中收获知识；依托工业遗产可开发创意休闲型项目，侧重文创产品的开发与营销，实现资源再利用。”邓宏兵表示，工业旅游必须借助政府、旅行社、新兴媒体、行业组织等多方力量，注重自身产品定位和品牌策划，强化营销和管理工作，才能扩大影响力。（记者 韩启 郝一萍 宁广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