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微商当主播、开网店卖保险…戏剧人的半年待业脚本
干微商当主播、开网店卖保险…戏剧人的半年“待业”脚本
演员程悦(化名)看到日前北京市文旅局发布消息,“在有序开放、预约限流等防控措施的基础上,经属地政府同意,稳妥、有序恢复辖区内剧院等演出场所”后在朋友圈中写道“这让我又一次看到了希望!”这个“又”,源于他六月初刚刚恢复新剧目排练,因北京第二波疫情的到来被迫叫停,最近他又把精力重新放在了保险销售的兼职上。
程悦的状态如同现今大多数戏剧工作者的缩影,等待剧场重启复工复产的同时,也在跨界做些副业维持生计。据不完全统计,在疫情期间,戏剧从业者的职业转型多集中在做微商、保险销售、房屋中介、戏剧导演转影视编剧等领域,短期性的跨界工作有如公司审计代办、送外卖、滴滴快车、教育机构网课等,此外,演出机构也在不断寻求自救与转型。尽管现在剧院得以重新开放,但涉及演出排练周期、提前售票手续、上座率无法覆盖演出成本等问题,也许线下演出大规模开放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没戏可演的日子里,戏剧人靠什么扛住生活?
(编者注:此次采访应受访者要求使用化名,涉及的演出项目、剧场,应受访者要求部分已隐去。)
组建“戏剧人微商” 团队
小方与小芳是一对夫妻,从事戏剧行业。二人分别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及表演系,小方性格内敛,在疫情之前,主要工作为话剧导演,而开朗的小芳则为话剧演员。他们告诉新京报记者,和其他同行一样,在春节前,今年的很多演出项目就已确定,但目前这些项目已没有任何进展。
小芳2012年从中戏毕业后,这八年来一直活跃在话剧舞台。这两年,不仅做演员,同时也开始向编剧和导演方向发展,做微商其实是之前就在做的副业。“就算没有疫情,我兼职也在做微商。朋友信任我,我卖出去的商品都会亲身体验,所以从分享给身边好友,到最后成为了品牌的代理人。很多人说疫情期间副业成了刚需,我就是这句话的代表。”
尽管不算新增职业,但今年小芳做微商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过去做微商的目的是图自己用便宜省钱,在这个基础上哪怕多挣一块钱都很开心。疫情开始后,发现自己的副业给了我其他的成就感,它能满足部分人的生活需求,甚至可以一起共渡难关。”
在疫情期间,小芳也组建起了自己的微商团队,很多都是戏剧同行。小芳告诉记者,她平时跟大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大家现在压力都很大,如果你相信我,我们就一起共渡难关,因为没有人能比戏剧人更懂戏剧人此时此刻的恐慌。” 疫情期间一举带出了“戏剧人微商团队”的小芳,从概念上讲,她认为自己并非专业型的微商。“我现在带的团队就像剧组一样,里面既有演员,也有导演,有化妆师与舞台技术人员。大家分工明确,思路清晰,我们的故事综合起来就是一部舞台剧。”
与小芳比起来,丈夫小方选择“跨圈”的职业其实还是在创作领域里。在得知自己年初定下的项目逐渐往后无限期推迟时,妻子小芳建议过他找点其他事情去做,“那时候也有朋友找到我,让我创作些影视类剧本,我都回绝了。”小方坦言,自己放不下戏剧人的架子,戏剧毕竟是自己比较喜欢与热爱同时也很熟悉的领域。“大概又等了两个月,内心有了动摇,这才同意帮朋友写一些影视剧本。”
作为一名从毕业至今从业六年的戏剧导演,小方一直比较排斥“跨圈”发展。一方面源于自身的保守,另外他觉得“跨圈”之后,人脉、个人经验等方面都有劣势。但就算没有疫情,转型的议题始终困扰着小方。“随着年龄增大,有了事业与家庭的双重压力。谁都知道做影视肯定收入方面要比做戏剧理想,但作为从业多年的戏剧人,一下子撕下这个标签真的很难。”
但小方夫妇无论换做什么工作,他们始终坚定:“随着影剧院逐渐有序开放,未来时间上分配肯定会发生改变,复工之后每天会有排练或者演出,不会像现在花这么多精力做副业。主业永远是主业,不管赚多少钱,首先我是一个演员,是一个艺术从业者。”发稿前,小方夫妇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们暂停的演出项目又要开始恢复排练了,筹备数月的影视项目也开机在即,夫妇俩很高兴。
想重回排练厅的“保险销售”
文章开头提到的程悦是位话剧演员,近些年在舞台上出演过很多角色。疫情开始后,程悦已经定下来到四月底前的全国巡演被取消,作为演员,档期大多都是提前制定,一旦取消就意味着失业。眼看着身边的朋友有的成了微商,有的做推销理财,也有人甚至公开求职,他决定尝试成为一个保险销售。这几个月做下来,他最深刻的感受是,“在很多人眼里,艺术工作者几乎都是夜猫子,来北京那么多年,从没想过有天要早睡早起,要按照与客户约定的时间,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踏入保险行业之后,程悦首先学会的第一课,便是主动跟身边人建立联系,虽然看上去只是跟老朋友们聊聊天,但对程悦而言却是最困难的环节,“我觉得大家彼此都很熟悉,一旦聊起跟保险相关的话题,难免会让对方产生芥蒂,”但这个担忧并没有出现,“身边的朋友得知我的现状都很支持这份工作,也主动帮忙介绍身边有意愿投保的朋友认识,剩下的只要主动跟人联系交谈,学会不放弃是我这几个月来最大的收获。”
程悦清楚地记得,入行初期在朋友圈发送第一篇保险产品广告时,竟犹豫了将近一整天,“我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他甚至在文字的第一句写道:“我曾是一名话剧演员。”他觉得这句话写出来,并非是要博得同情,更多是心有不甘。“还好最后收到的都是朋友的热情鼓励,戏剧人正在面临的困境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程悦觉得跟其他人比起来他还算幸运的,因为上半年他还被召回排了一周的戏。自北京应急响应级别再度从二级降为三级之后,程悦觉得,自己离结束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日子不远了。“以前在学校上表演课,老师常说‘戏剧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而我却在这段时间悟出了后半句,生活远比戏剧残酷得多。”
舞台监督成为动漫模型主播
作为一名资深舞台监督的WHISPER,对上述人员这几月来经历的一切表示感同身受。WHISPER是一名“北京土著”,没有租房压力,所以过去几个月,在减少娱乐活动与没必要的生活开销之后,他觉得“生活上总还是能过得去,比起其他的同行,自己幸运得多。”
三月末,参与的戏剧制作方通知他,取消原定于上半年进行的十余场全国巡演计划,WHISPER的危机感开始在潜意识里冒出头来。为了减轻未来生活的压力,在疫情初期,他开始帮朋友做了一些公司审计的工作。“这些审计工作,若按照流程,新人半天时间就能上手,因此对我来讲非常简单。” WHISPER很清楚,眼下尝试新工作,也就是临时“破圈”, “主要还是为了有收入。看着身边一起从业多年的伙伴,知晓彼此的艰难,却不晓得如何去安慰。”
本职工作以外,WHISPER也是一名十足的动漫模型迷,听他聊起模型总要比聊戏剧兴致更为高涨。目前他正与几个一起玩模型的朋友筹建自媒体平台,主要以直播与拍摄小视频形式为主,为大家普及模型知识。至于这个平台未来的走向,并不清晰,但这也算是基于自身兴趣爱好上的新机遇。“无论怎么转型,大家最终还是要回到剧场从事本职工作,只是现在需要一些耐心。只是我会有点担忧,剧场复工,演出恢复后,还有多少人能回来?但看到电影观众这么支持影院,我也算看见了希望。”WHISPER 表示。
演出公司打造电商品牌
相比起戏剧人,演出机构或者演出经纪公司在疫情期间,思考“自救和转型”的问题更为迫切。音乐品牌战马时代创始人刘钊告诉新京报记者,即使没有疫情,“自救和转型”也是公司探讨未来发展时,时刻挂在嘴边的话题, “作为一家从事演出行业的公司,‘危’和‘机’是永远存在的。战马时代从诞生之日起就在不断地求生、求变,从唱片发行到演艺经纪,再到新媒体,再到今天的电商和教育,没有停止过变化。演出恢复后,我们只会变得更强大,因为我们又长出了几条腿,可以走得更稳,跑得更快。”
在疫情期间,战马时代推出了自己的电商品牌“美好制造”,由此形成了与用户的联结。该项目负责人战马时代企划总监曾曼青介绍说, “通过自媒体和演出聚集起来的受众有着相近的审美标准和消费习惯,除了音乐之外,也有其他生活方式类的需求,而演出的体量和频次相对有限,所以就想到做自己的店铺,让大家更多地驻足,同时也可能成为新的盈利点。”
曾曼青觉得战马的店铺不会照着淘宝、京东这样大而全的平台方向发展,公司的定位还是在细分领域,注重文艺品牌的调性,起步阶段是先和有过合作基础的品牌联手,如例外服饰、后浪图书、中信出版社等,希望能通过这个平台互相成长。
此外,战马时代作为一家音乐演出经纪公司,疫情期间也开启了线上课程知识付费的转型。这是战马时代运营总监崔文嵚酝酿已久的计划,“经过前面几年的积累,我们的新媒体储备了大量有价值的内容,做课程是对这些内容的深度挖掘和升级。新媒体突出的是时效性和娱乐性,有时会故意使内容碎片化。我们发现很多读者也特别渴望更加系统性的知识梳理和延展,所以就想到做课程,音频比起文字更容易在线上传播和收听。”据崔文嵚介绍,目前该项目刚刚起步,战马时代和三联中读合作了一系列小课,大致每一至两个月会有一个新的内容上线,不局限于音乐领域;在喜马拉雅上还做了“走马电台”,每周末更新,是免费的电台节目,推介有特色的音乐家和作品,新内容还将不断拓展。
概括公司这半年的转型,刘钊觉得,这是在公司开源节流、保证生存基础之上,从最初的垂直领域向多元化方向发展的尝试。“迎接行业的复苏,需要持续面对的困境不少,比如市场的活跃度和消费力,毕竟演出不是所谓的刚需产品,恢复起来要慢一些,另外,我们以往大部分的项目是涉外演出,现在国外的艺术家入境还不太现实,这种影响很可能要持续到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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