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和他的守门人
一千多年前,有十万之众的古格王朝在这里号令周边,不可一世。700年后,由于内乱和外域入侵,在很短的时间里古格王国就消声匿迹了,只是永远地留下这千古的历史残迹和无数的神奇传说,这就是举世闻名的位于阿里札达县境内的古格王国都城遗址。
去年8月的一天,我从狮泉河乘坐一辆被称为沙漠王的丰田越野车向札达挺进,汽车在荒野戈壁上奔跑,一路跋山涉水,翻越了两座5000米以上的大坂。汽车开到水流湍急的噶尔河时,停了下来。在枯水期这条河是可以涉水而过的,现在水量这么大。我们先用石块向水中抛去,以听声音辨别深浅,认为可以试试。于是发动汽车,而后挂上档前后加力,慢慢向河中驶去,水越来越深,淹过了轮胎,没过了机器盖,我不由自主地抓住车前扶手,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河水向前挡风玻璃涌来,沙漠王如同潜水艇,在水浪没顶的河中向对岸驶去……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在水中,大家都觉得很漫长。终于汽车“浮出”了水面,大家高兴地相互握手庆贺,高声叫喊:“太棒了!”
沙漠王继续沿着荒漠向西南方向驶去,近400公里的路大半天就到了。札达县海拔比狮泉河镇要低一些,只有3800米,由于古格王国遗址和这里特有的大面积土林地貌,许多到阿里的游客主要是奔札达来的。这里虽有阿里的四大河流之一象泉河,但绝大部分是干枯的荒漠。札达土林约有几百平方公里,据说面积与上海市差不多,土林千奇百怪,气势磅礴,规模宏大,造型独特,这种地貌的形状、面积规模世界少有。札达县城和距县城只有18公里的千年古格遗址,则处于连绵不断的土林的包围之中,这是一个大自然塑造出的特殊的景观大世界。
古格是一个梦,多少年来牵动和诱惑了不知多少的作家、学者、艺术家、记者不远万里来考察、探秘、寻宝,今天,我不由自主地成为其中的一员。据史料记载,公元9世纪中叶,吐蕃王朝末代赞普朗达玛死后,王室内部展开了争夺王位的斗争,一时战乱纷起。朗达玛后裔中的一支吉德尼玛衮在斗争中失败,逃避到阿里,建立了一个小王国。后来吉德尼玛衮将阿里一分为三,分封给他的三个儿子,古格王国即第三子德祖衮的封国。这个政权沿续了700多年,最终在战乱中覆灭。据《西藏王臣记》记载,古格王朝世袭了16个国王,古格城堡是10到16世纪不断扩建起来的。古格在西藏文化史上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当时古代印度的佛教,是从这里传入西藏腹心地区的。同时这里又是古代西藏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埠之一。在西藏历史上400多年的分裂史中,古格王朝一直是势力较大的王朝。正是因为这里当年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才会使今天的千年遗址仍气势磅礴。
为了能更多地了解古格,我硬是说服县里,借上被褥,带上干粮搬到古格,与早有耳闻的古格王国唯一的守门人共同生活。昔日,一个偌大的王国,在荒漠土林环抱之中饱经风霜残存千年,如今一个年仅30岁的青年,甘于寂莫,日夜看护陪伴古格。这个守护人叫普布德桑,6年前来到这里接替年已70岁的看护老人,成为第二任古格王国的守门人。
抵达古格后,我将行装放在普布德桑住的小土屋内就急不可待地请普布领我初登古格。古格遗址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城堡,从地面到顶端高3000多米,数不清的洞窟,已千疮百孔,到处是残垣断壁和遗迹,较完整的建筑所剩无几。饱经历史磨难的古格,早已失去昔日的光彩和风姿,但气势不减,古风犹存。它留下了写不尽的珍贵历史和说不完的神奇传说。
在普布的引导下,我们沿遗址中弯曲的土路向高处爬去,途中参观了保存较好的红宫、白宫、度母殿、大维德殿等。从山下到山顶王宫,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暗道可以通达,我们顺着陡峭的暗道,借手电筒光,费了两个多小时,才爬到古格的顶端。此时我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山顶王宫,虽有大殿及王室成员居住的冬宫、夏宫,但室内早已空空荡荡,有其名而无其实了,只有坛城内的壁画和木雕保存完好,并堪称一绝。纵观古格这里的彩画、壁画和雕塑,内容极为丰富,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准和研究价值。古格是一个历史文化宝库,为了抢救这一珍贵的历史文物,1997年2月18日西藏自治区政府和国家文物局共同发布了抢救古格遗址的文件。现在抢救维修工作已经展开。站在古格城堡的顶端,我心潮澎湃,连绵不断的土林连成一片,如同筑起护卫古格的“万里长城”;著名的象泉河距此不远,在数公里外,还有一个叫札不让的小村庄,据了解古格遗物还有不少散落在民间。时间过得真快,在天近黑时,我们下山回到住处,我铺好被褥,点起蜡烛,拿出馍和榨菜,开始和普布边吃饭边聊天。
普布是本县色让区人,家距这里有250公里,骑马要走3天多。1991年他来到这里,一个人守护着古格,成为古格王国的“国王”和唯一的“臣民”,管理着这里的一切。从守护到维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说,他每天都要巡视古格,凡参观来人,定要有县文教局开的信,他才放行。只要有客人来,他都要陪同,整个城堡可参观的有9个景点,因此他手中拴有9把钥匙的圆木牌总不离手,多少年来他工作认真,勤勤恳恳,吃饭没点没顿,有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他不顾自己住处漏雨,而为古格补缺堵漏。客人来得多时,他一天竟爬七八次古格。他指着胶鞋对我说,一个月要穿一双鞋。他生活俭朴,饮水要到1公里以外的山沟里去背,粮食也要从村里或县城里带去,平日只有糌粑和酥油茶。他告诉我,他喜欢绘画(画唐卡),曾师从一位老师,对绘画和宗教知识懂得不少。他说两年前,他的一幅唐卡硬是被人用6000元买走了。那幅唐卡他花了足有一年的时间才完成,所以现在他一有空就绘画。他原来是临时工,干了5年。1996年6月,阿里行署专员了解了这个情况,指示将他转为正式工作人员。几年来,他生活单一、孤独,因而也养成了好静的习惯。一天,我忍不住问他结婚了没有,他苦笑了一下说,这里连人都没有,上哪里去找对象。在这里常年只有你一个人,你不怕吗?他说他已经习惯了。望着他那憨厚朴实的脸,我打心眼里佩服他,也许这就是雪域藏民族的品格。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几乎爬遍了古格所有的废墟和庙宇,看到残破不全的盔甲和散乱的箭杆,还有到处堆积的卵石和距遗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的干尸……古格,好象是一部百科全书,它有久远的历史,丰富的文化,神秘的传说和许多解不开的谜。有时间,我还陪普布一同巡视古格,一同背水,一同做饭,一同整理文物,看他作画。我把自己带来的笔、本、药和部分衣物都送给了他,我们成了好朋友。我们共同生活了难忘的4天,我也有幸当了4天的古格守门人,这就是我的古格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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