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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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越野摩托车队的米契尔为我们表演360度大回转。 |
带着这样的念头,在最吉祥的八月,飞进雪域西藏后,我走过拉萨,走过林芝,走过山南,8月24日,再向日喀则进发。
这天又是个大晴天,我们不循传统路线,而是先取青藏公路,到羊八井后蹩入一条砂石路,詹处长介绍说是羊(八井)麻(江)线。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虽说是砂石路,倒也不至于扬起漫天尘土,我们就将窗户摇下,尽情呼吸高原空气。
大竹公路段
13:43,到达大竹卡。等饭的工夫,来了一群摩托车队,车手一色洋人。上前打问,他们来自意大利某摩托俱乐部,队中最大的68岁,最小的才16岁,小小少年高踞越野摩托之上,好一个酷字了得!少年的母亲金发碧眼,并不显得比儿子大多少。与我聊天的米契尔,自称56,我说,打死我也不相信!还以为你就40呢。他乐得合不拢嘴,把队友们召来,说了一通意大利语,大家一起笑起来,又嚷嚷着要与我合影。米契尔告诉我,他们从意大利飞到加德满都,越野摩托是托运来的,从加德满都到樟木,从樟木到日喀则,用了3天,今天要到拉萨。我说我刚从拉萨过来,用了3小时,你们的摩托应该再有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到拉萨了。到了拉萨,还去别的地方吗?他说不去了,游玩几天,他们会沿路返回,仍从樟木转加德满都回国。交谈未竟,已有启程指令,我祝他一路顺利,好好享受雪域高原的时光!谢过我,他跨上那匹贵过丰田的座驾,启动马达,给我表演了一个漂亮的360度回转后,进入到队列,呼啸而去。
坐在四川小饭馆门外的正午阳光里,吃罢几个小炒,我们也匆匆上路了。走了不到3公里,迎面来了一辆越野,詹处立刻让多吉师傅停车,并摁响喇叭,对方也停了下来,原来正是前来迎我们的日喀则地区公路局的卓玛书记。未及寒暄,我们随卓玛书记经11至15道班,很快到达大竹卡羊麻段。
不大的院子里,到处是鲜花,格桑花、张大人花占了大半,还有些我叫不出名字,尼玛仓决段长邀请我们坐到花丛中的太阳伞下,就着盈鼻的芬芳,边喝“西藏神水”边聊天。据尼仓段长介绍,这个公路段共有43名正式职工、20名临时工,养护中尼公路油路91公里和羊麻线砂石路76公里。
我找到了日喀则地区交通局7月15日所出的简报,上说“我局属大竹公路段所管养的羊麻线K158+300-K164+200米处,于2004年7月4日下午6时30分因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引发山洪,造成路基、路面大面积冲刷,两道涵洞被冲毁,并形成多处路面堆积物,导致公路暂时中断。??在此次抢险保通工作中,大竹公路段段长尼苍同志带病冒雨赶赴现场进行抢险,在抢险保通工作中她组织段机关全体男同志及十五、十六道班全体员工组成了抢险突击队,并动用了2台装载机、3辆东风自卸车于当晚7时投入到抢险保通工作中。在交通局主要领导的带动和鼓舞下,更加激发了突击队全体员工的斗志,大家凭着对党和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以尼苍段长为队长的抢险突击队在水中泡了整整一夜,经过近12小时的连续奋战,终于于7月5日6时20分抢通了水毁路段。”
晚上,我们和段里的同志进行了座谈。
詹处:羊麻线原计划三年修成,争取明年(2005)通车。封闭式施工,不受干扰,进度挺快的。想不到今年就通了。
老杨:中尼公路段管不管大竹卡这一段?
詹:不管。中尼公路是国道,由咱们分局管。国道和省道拨款不一样,因为它地位不一样,国道线要大一点。羊麻线以前交通量不大,拉萨一封闭,它的交通量一下子就特别大了。
卓玛:拉萨那边全封闭以后,现在这边压力就大了,一下子都压到这条线来了。原来好多人都不愿意走这条线,水位比较大吧。五几年就开始修了的。
问:那个时候您就过来了?
卓玛:我从小就在这长大。那时候有40多个工人,不是用机器,都是用人力。我姨夫就在这。
老杨:西藏的这些养路工吧,太好了,从来不讲价钱。除了养路费之外,基本就不再要别的钱了。
卓玛:对,但是困难一定要提出来。我们先干,困难一定要提出来的。我们开个手扶拖拉机什么的,油都是要烧的。
詹:要保通,就要雇民工,也要付工资呀。
老杨:谁说过,只要在西藏干够多少年,就都是英雄。
卓玛:对。咱们这些道班工人,一辈子都是这样,献了青春献子孙,他自己一辈子全部献出来,现在又把子孙献出来了。真的,就在这里。我们道班工人比起孔繁森来,真的英雄多了。他们是一辈子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干着。也没人说养路工人怎么样,过去道班工人地位低得很,现在他们的地位提高了。过去一说,养路的,人家都看不起。不是说嘛,远看是要饭的,近看是拉煤的,再近看是个道班工人!
詹:还比不上拉煤的。为什么?因为每天都风吹日晒,特别黑嘛。
卓玛:所以希望记者们多对我们道班工人进行报导。他们就知道干活,对得起工资,想着国家给了我工资我就要好好干,只能干好,没有什么怨言。那天我们那个乡村路下雨堵了,县长的车也一个堵在那里,叫当地的老百姓抬一下,他们却说,给多少钱?硬是不给抬。最后我们段里的人说,他是县长,你们不认识吗?老百姓说,我们不管县长不县长,没有钱就不拉,根本不拉!我们的道班工人,不管你是不是领导,只要堵车了,就一定会帮你拉。
尼仓: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晚六点多钟下暴雨,我们段里六七十人和分局的同志一起,一夜没有合眼,在雨水里搬石头抢通。我那时刚刚从医院出来,大家不让我下水,我就在岸上指挥,直到第二天凌晨六点多钟才抢修完通车。要是我们也向那些堵住的车子伸手要钱,我们都成万元户了。
卓玛:一直到早上才通车,一百多个车子堵在那里嘛。
不通公路的乡村毛驴仍运输的主力。
“骑自行车和骑毛驴的来了”
8月25日,我们沿中尼公路向拉孜前行,出日喀则市后不到20公里,从一岔路拐向西南,从柏油路下到曲岗公路,但见小片小片褐色的荞麦地补缀在无垠的青麦地里,偶或又杂以嫩黄的油菜花,还有那些擎着昨夜雨珠的碧绿的草,使人顿生感喟:好一派河山秀丽!
日喀则市副市长嘎玛和市城建局的普穷局长作为前导,引领我们。据嘎玛介绍,曲岗公路分为三期,首期投资161万,由日喀则市的17个农民施工队承建17.78公里路基,2001年12月动工,1200多人(次)在不到3个月里完成全部工程量。第二期由地区交通局承建,50多公里,投资2700多万。
普穷:我们修这个路,这个区管公路是2001年12月份动工的,当时定的是100万,10.7公里,最后规划是17.78公里。西边的两个乡,曲米乡和纳日乡,过去撤区并乡之前属于一个区,尤其是纳日乡,是比较偏僻的山沟里的一个乡。这个乡当时有5个行政村根本进不去车,交通特别不方便。2001年开始修路,我们当地老百姓的收益是161万,我们这边一公里是一万,一共是161万。
詹:主要是路基,老百姓组成的施工队一般技术力量比较薄弱,桥涵这样的工程就必须要找一个有相当资质的工程队来修,那些技术含量低的、简单的就交给咱们农牧民来修,让他们受益。
普穷:17个施工队不到三个月就完成了路基建设,整个工程是两年多才修完的,投入的劳力是1200人。
嘎玛:我在日喀则市工作时间比较长,过去在农区,84年85年到了纳日乡,乡政府所在地每年这个时候起就通不了车了,冬天勉强可以,88年我们修了一条路,通了车。当时有这么一个笑话,那年冬天纳日乡遭了雹灾,市里的副市长、我、农牧局的局长两个车子进去考察,去了后向当地老百姓问路,“这里通不通路?”老百姓说:“通,昨天骑自行车的和骑毛驴的也来了!”哈哈哈!这一带全是山沟,稍微有个暴雨,道路就冲得一塌糊涂,耕地也冲得一塌糊涂。现在日喀则市东嘎拉山后面的大部分山村基本上都有了路,去年我去了一次,老百姓都很高兴,他们说,“这个路通了,就解放了。”路铺了后,日喀则市的农民也好,萨迦的农民也好,出去打工也好,到哪个地方,都方便多了。
普穷:康马那个地方老塌方,原来绕行要300多公里,原来走白朗、江孜、到康马,现在走岗巴,一下子缩短了154公里。曲岗公路也是这样,曲美到岗巴,直接通了,把那个白朗呀康马呀甩掉了。(日喀则-曲美-纳日-赛乡-木拉乡-孔马-岗巴,130多公里)
不久,我们到达纳日乡。承建公路桥涵部分的珠穆朗玛公路工程有限公司副经理谢卿亮热情地向我们介绍情况。
谢:纳日乡原来就一个羊肠道,路修通后,老百姓最起码能赶着毛驴啊,开着拖拉机呀,把牛粪呀什么的拉到日喀则卖,增加他们的收入。
问:他们原来没有拖拉机之类?
答:过去纳日乡的老百姓到日喀则都是赶着毛驴,跟古代一样。路一修通,老百姓就开始买拖拉机了,很多啦,汽车也有了。我们第一次来看路的时候,从康马那里绕进去,晚上迷路了,就在深山沟里睡了一晚,结果那些狼呀还是啥东西,围着我们的车转了一夜。我们油烧光了,走不成了,后来从一个乡村教师那弄了几瓶汽油,跑到乡政府,乡政府说我们这没有汽油也没有车。我看见院子角角里有个烂的车,正好油箱里还有一点油,这才把车子开出来!
问:你们在这里修桥修路,老百姓没有说你们把他们的钱赚走了吗?
谢:老百姓跟我们的关系搞得可好呢。木拉桥修通那天,老百姓把青稞酒装得满满的,来到工地,敬酥油茶呀,青稞酒呀,还有那个牛肉,整个木拉乡的老百姓都来了,可能有八九百人吧,专门来跳舞,啊呀,老百姓要求把那个桥改名为“解放桥”,上面没有同意,他们却一再要求。
问:为什么?
谢:他们说,共产党把我们人身解放了,但他们在这个山沟里出不来;你们把桥修通了,使我们从山沟里走出来,第二次解放了,你看现在我们有车了,可以出出进进了,这才是真正的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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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道午餐就是这样,酥油茶和醮辣椒的干肉,传统得不能再传统。 |
看过曲美桥,继续驱车西南。迎面十数辆拖拉机满载盛装的农人牧人,兴高采烈地前往纳日乡过望果节,夹在拖拉机间的马车上,也是高朋满座,马车夫的脸上醉意醺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醉酒,但听他吆喝毛驴的踌躇满志,又分明清醒得很。
我们在一处有许多人修路的地方停下车来,这些修路人并没有穿黄色的道班服,普穷局长介绍说我们到了赛乡帕度村,村长次仁旺堆带领村民正在抢修水毁公路,村里已出动400多人(次)、45台手扶拖拉机,分成三组,24日开始。我们见到的是其中的一组,约45人正在施工,另两组在路边午餐。
詹:这是我们《中国西藏》杂志的周博士,这是《中国交通报》的杨主任。您给他们介绍一下情况。
问:您好,村长啦。(握手)今天是第几天了?
答:昨天开始的,今天是第二天了。他们是三个村里的,分成3个组,加起来一共是400人,这是我们村委会自发组织的,上面也没指示,义务性劳动。
普穷:他们这个乡比较封闭,那个东拉乡要出去的话就要赶毛驴,毛驴也是单行道,过不了两个毛驴,连马车都不能通行,东拉山冬天会下冰雹,会结冰,结冰了就得去打冰,去年他们就动员了村里人去打冰面。他们村里730人,135户,光是修路投劳就收入18万多元。去年路修通后,村里有家比较富的买了一台康明斯,25户买了手扶拖拉机,主要干农活,过年过节到日喀则买些节日用品。
问:就修这条路吗?
村长:就修这条路。
我问起学校,次仁旺堆村长立刻把名叫赤列的小学教师叫了来。
问:格啦,您有几个孩子?
赤列:4个,都在上学,一个在日喀则,两个在萨迦县,一个在村里的民办小学。
村长:现在他家里还没有手扶拖拉机,他一直当民办老师。
问:格拉,您都教孩子们学什么呀?
答:藏文,汉文,数学3门课,36人分成一二三年级,我负责三个年级的课程。
问:您教藏语、汉语和数学,那您应该可以给我讲汉语嘛。
普穷:他说,我们说的话呢他有的听不懂,他现在讲汉语主要靠拼音,他看着拼音的话可以读写,如果没有拼音的话他就读不出来。
问:您教了几年了?
答:30年了。一直没换过代课老师。我们当时是考试,考过了可以转正,我藏语汉语都考过了,数学差3分,没过,就一直当代课老师。
问:哦,是这样,每月多少钱?
答:254元。
问:今天不是应该上课吗?
答:村里组织修路,每户都要出一个人,我家里没人,只好我来了。准备星期天再给学生补课。
问:格啦,依您说修路有什么好处?
答:以前赶着毛驴,过那个山口的话,还只能牵着毛驴,这样从这里到日喀则要走两天,现在不一样了,有手扶拖拉机的话就可以开着拖拉机去,没有的话可以坐别家的手扶拖拉机,只花10块钱,半个小时就到了,
问:10块钱贵不贵?
答:比较合理吧,来回一般20块钱嘛。
问:那您除了260块钱以外,每月还有别的收入吗?
答:没有,没有别的现金收入了。还有农田嘛。
问:农田只能保证吃饱肚子吧?
普穷:他们这算半农半牧,一般粮食能自给自足,不需要买,也没有剩余的可以卖出去,牧业的话家里要有牛羊,就可以卖。
问:那每月260块钱够您支付4个孩子的学习吗?
答:3个孩子现在不需要交费,萨迦县中学的两个孩子食宿费伙食费都不需要自己掏,都是国家包了,零花钱还是要一点。还有一个在日喀则师范学校,已经花了9000多了,有些是贷款。
问:村长,对这条路您还有什么要求?
答:(藏语)有些地段可能还需要增加一些桥涵,免得一来洪水就出问题。
问:这条路是咱们老百姓自己养护还是专门的道班?
村长:乡里的老百姓今年养过两次。
问:养过两次,今年?
村长:嗯,关键还是我们的人存在重建轻养嘛,当时修的时候路面挺平整的,一过水就不行了。老百姓平时养的时候也主要讲的是一个平字。
问:以后这条路也是你们自己用,交给你们自己养,愿不愿意啊?还要钱吗?
村长:大多数老百姓还是愿意的,少部分的不愿意。毕竟是这么长的一段。
问:那还是给点养护费比较好,是吧?(笑)
村长:还是给一点比较好。
待业青年施工队项目部
中尼公路上的39道班海拔在5313米,工作们开着拖拉机去上班。
看过帕度村村民自发养护公路的情形,我们继续前行,不管是多吉师傅还是詹处,都有些欣欣然起来。特别是詹处,口若悬河地给我们讲起了待业青年,讲起待业青年项目队。这些日子的访谈,我也逐渐了解到,道班工人的子女上学、就业问题,确实是西藏交通系统不容忽视的一个重大问题。
西藏原本就地广人稀,海拔又高,道班工人的生存环境更是十分艰苦,很多道班建在海拔四五千米以上,方圆几十里,除了道班房再无其他人类活动痕迹。因此,以往道班工人的子女,白天黑夜只能跟着父母,周围根本没有学校可以上学,这样长大的第二代,除了继续做道班外,几乎不可能到其他行业就业。而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西藏公路养护系统不再招工,随着机械化程度的提高,子承父业的“顶替”制也被取消,道班工人的子女顶多能在某个时段干个临时工,其他的绝大部分时间只能待业在家。
这些年西藏交通系统,特别是自治区公路局下大力气,在各地区首府建立起养护职工子女寄宿所或者托管中心,将所有适龄儿童集中起来,由专人负责他们的食宿,送他们入托上学,并对他们的学习进行辅导。这样,大部分道班工人子女上学问题已基本解决。在我走访过的不多的道班里,每每问及,工人们对此都十分满意。
为解决道班工人的子女就业问题,2003年,自治区公路局将日喀则谢通门县钦都乡的一个公路项目单列出来,组织所有待业青年来施工。
詹处说:“当时有上千个待业青年从拉萨出发,到了谢通门,当晚住在一个兵站里,那晚下雨,我们的工会主席光是查夜就查了三次,全身上下淋得透湿,就怕我们的青年晚上出去出什么事呀。到了钦都乡,那里有80公里,路线也比较长,一共去了5家施工单位,按照人数,一段一段分了5个标段。当时因为路线拉得太长,待业青年也不集中,很难管理的,一些人受不了那个苦,回家了,因为那里海拔有5000多米,是个纯牧区,周围几十公里没有人烟,这些小青年散开在80多公里线路上,一个一个地点施工,有些人就受不了,回家了,但大部分人还是留在那里了。留下来的,现在一部分又在前面的工地上。”
问:现在各个地区交通局都有吗?
詹:交通局、公路局都有。每个项目部都有一个书记、一个队长。书记做思想工作,队长在施工、技术方面负责指导。通过这样参与施工,使他们具备一定施工技能,不管是瓦工泥工还是别的,慢慢形成一支有专业技能的施工队伍。
问:这个工程完了,施工队会解散吗?
詹:如果明年还有项目,它就还要接着干嘛。在干的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比如说刚开始大家在社会上呆惯了,免不了身上有各种各样的毛病,通过这种锻炼,把存在的问题慢慢暴露出来,一点一点去改正,让他们慢慢走上正轨,这样就会越来越好,最后达到培养出一支队伍的目的。
说话间,我们已在一个帐篷围成的院门前停车,大门上“日喀则地区待业青年施工队项目部”的鲜红布幔高悬,门后,是长长的两列迷彩青年在鼓掌,直到导引我们3位记者的领导们进入主帐篷,这个欢迎列队才解散。我随意钻进一个帐篷,里面一色男生。
问:你们帐篷住几个人?
答:11人。
问:每天干几个小时。
答:8到11个小时。
问:水毁严重的时候就要连夜加班了吧?
答:是。
看他们端起饭碗,我请他们先吃饭,也回到了主帐篷。
欧珠书记:过去养路工的子女只能是白天跟着父母上班,晚上回到道班,周围根本没有学校可以上学。交通厅、自治区公路管理局,还有地区特别成立了这个待业青年项目部。
问: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欧珠:这个根据他们的劳动能力。
问:男女还是一样的同酬吧?
答:一样的。
问:达珍(一直给我们倒水添茶的姑娘),您拿到多少?
达珍:900。
次仁:第一个月是社会主义大锅饭,每人都900,第二个月变成企业了,根据劳动能力,每个人的收入就不一样了。
问:够用吗?
欧珠:这边没有什么地方要花钱,都剩下了。
问:每个月吃饭多少钱?
欧珠:不花钱。
问:还是大锅饭。达珍你的800块就全部挣下了。你是自己收起来,还是寄给爸妈呢?
达珍:寄给爸妈了。
问:到这里后,还有跑的吗?受不了苦啊什么的,最后不做又回去了。
次仁经理:有人先前没有干过工作,到这以后不想干,就回去了,这种人有3个,少得很。百分之一。
问:他们到这能学到一些技术吗?
欧珠:我们请了3个汉族技术员,一直带着他们干,修桥啊,修涵洞,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单独干了。
杨:詹处长,今后您多给他们一些工程。
詹: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不过我可以向领导建议。
欧珠:施工单位就得有活干。要是我们没活干,待业青年就麻烦了。
问:书记,他们晚上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次仁:没有,这里电都没有。
问:那他们有收音机听吗?
次仁:他们自己买录音机,收音机收不到,电视也收不到。晚上我们睡得也比较早,十点钟就各回帐篷,十一点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
问:这120多人是来自7个地区吗?
次仁:8个班是日喀则交通局的,4个班是日喀则分局的。
吃完饭,我们又到待业青年的帐篷中采访。这次,我先找到那个年纪最小的德庆。当时她16岁,家在达孜县,是班里的统计员。起初,无论我说什么,她只是怯怯地笑,不开口。最后开口了,那声音也像耳语。
问:普姆(小女孩),你是小学毕业吗?
答:初中。
问:你等于是初中毕业就到这里工作了?
答:是。
问:在这习惯吗?你觉得累吗?
答:(笑)
次仁队长在旁边,慈父般地看着这群女孩,鼓励她们说话。见德庆太过羞涩,我换了个年纪稍大些的,21岁的边巴拉姆。
问:边巴拉姆,你在家里待业几年?
答:两年。
问:你们中间有会开车的吗?
答:没有。
问:这个地方可以教吧?有那么多施工机械,客车、铲车、装载车,会不会安排?
答:不会。都是男的开。
问:你们想学可以向欧珠书记、次仁队长提出来嘛。是不是不敢提要求?
答:(羞怯的笑)不敢。
看着她们年轻的脸庞,想着她们半军事化的工地生活,我的心里感慨万千。不过,与城里孩子的灯红酒绿相比,他们这种简单的体力劳动,未尝不是一种福份。有一份工作,有那么多的人惦记,比什么都强。
带着这种心境,我们结束了对这个项目部的采访,随后,又走过3个道班,我们也就结束了这次姨炻酚之行。正如许多道班工人所说,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尽管还有种种不如意,但生活和工作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事实,也是大家共同的心愿。
我祝愿他们吉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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