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罗布桑波茶馆

　　假如格萨尔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罗布桑波差不多就像是你我的邻居大叔，出家门往左拐，常去吃饭的地方总是挂着一个牌子：“罗布桑波茶馆”。据说罗布桑波是藏族历史上的著名商人，在西藏很多地方特别是商业重镇，总是流传着关于聪本罗布桑波的传说和故事。

　　廖东凡先生笔下的罗布桑波

　　根据学者廖东凡先生研究，过去在西藏人眼里，聪本（商官）罗布桑波是一位半人半神式的巨商。他率领庞大的商队，往返于藏汉地、中印尼，把茶叶运到藏地，把马匹送到汉地，他就像织布机上的金梭银梭，编织着民族友谊的纽带。传说他是宗喀巴大师的施主，大师弘扬佛教、修建甘丹寺时，他提供了相当一部分资财，这也许是他名垂千古的原因之一。他去世后，被世人尊为商业之神，许多城镇的商业中心和农牧区的集贸市场都传说是罗布桑波开辟的，并立有他的神庙或塑像。每次大型的贸易活动或庙会之前，照例都要祭祀聪本罗布桑波，商人们诚惶诚恐地顶礼膜拜，祈求他保佑财源广进。

　　据传，15世纪早些时候的帕竹王朝大臣米旺达孜在拉萨倡修了一座四门白塔，专门供奉聪本罗布桑波的头盖骨等。在那个时候，拉萨并非西藏首府，商贩寥落，市场冷清。米旺达孜此举的目的，显然是希望提高拉萨在整个西藏商业活动中的地位，吸引更多的人来这里经商。

　　相传罗布桑波生在康定，小时候家里很穷，他在茶行里干了一年又一年，成了生意方面的行家。他听说翻过很多雪山的另一端，是被称为雪域西藏的地方，那里生活着成千上万的藏族同胞，他们最喜欢喝的是茶，最难得到的也是茶，在那里茶叶比金子还金贵。罗布桑波年纪不大，可是决心很大，他要把汉茶运到藏地，把藏地的物产运到汉地，像织布机上的梭子一样来来往往，编织出汉藏民族长长的友谊哈达。

　　又一年春天到了，折多山上的积雪化了，罗布桑波约聚了几十个伙伴，赶着三百头强健的走骡，前面一百匹驮满雅安的砖茶，后面一百匹驮满大理的沱茶，中间一百匹驮满南京的丝绸布匹，翻过一座座雪山，淌过一条条冰河，穿过一片片原始森林，越过许多强盗出没、瘟疫流行的荒原旷野，前后大约用了一年的时光，终于走到了“太阳城”拉萨。

　　进了拉萨城，看见拉萨的房屋像雪山一样多，拉萨的街道像河流一样宽，拉萨的大昭寺比龙宫还漂亮。他找到一个名叫“扎西康萨”的大院，一楼圈住了他的全部骡马，二楼堆放了他的全部货物，三楼住下了他的全部伙计，拉萨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哩!

　　马不停蹄，罗布桑波又在城东旺堆辛噶地方开办了商市，三百匹走骡驮运的茶叶、绸缎、布匹，半天就销售一空。从此旺堆辛噶成了拉萨的集贸市场，日出开门，日落歇市，这也是罗布桑波立下的规矩。旺堆辛噶附近的“八郎学”(黑帐篷城)，从此成为康巴商人的集居地。罗布桑波的生意越做越大，跑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拉萨墨竹工卡县的特色手工艺

　　罗布桑波还把生意做到了印度、不丹和尼泊尔等地。有一年，他来到印度北部圣地多吉丹，在那里朝完佛，购买了很多商品，路过不丹，进入西藏的洛扎拉康地方，在这里建立了有名的“拉康村堆”（市场）。往上，他到了羊卓雍湖边的达隆地方，在这里过了一夜，开辟了著名的达隆村堆。他到了雅隆地方的中心泽当城，看到这里市场冷落，生意萧条，发誓要使泽当的商业兴盛起来。他娶了一位山南姑娘为妻，夫妻俩在市场中心盖了一个小土屋，把所有的货物摆在土屋周围，每天日出开市，日落歇市，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各地的小贩听说大商人罗布桑波在泽当开市，争先恐后赶到这里做生意，泽当的商业很快就繁荣起来。

　　又是一年夏天，罗布桑波从泽当到拉萨去，路过扎囊地方。天上的太阳像火一样地炼烤着，道路两边找不到一滴能喝的水。当罗布桑波渴得嗓子冒烟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个牧羊女，正捧着一罐清凉的奶渣水往嘴里送。罗布桑波恳求道：“姑娘，我嗓子都渴得冒烟啦，奶渣水能给我喝一口吗?”牧羊女非常爽快，顺手把陶罐递给了他。罗布桑波先是抿了一口，舌头像触到了天上的甘露，接着三口两口把奶渣水喝得一滴不剩，只差没有把罐子吞下去。离开了牧羊女，罗布桑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善良的人，他一定要替扎囊办一件好事。他往回走到牧羊女身边，问：“姑娘，你说，是在山谷里添一座雪峰好呢，还是在平川上添一处集市好呢?”牧羊女想也没想，便回答：“山谷里的雪峰，对我有什么用处?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衣穿；还是在平川上添一处集市吧，既有东西买又有热闹看。”

　　这样，罗布桑波就在扎囊地方强巴林寺所在的山头，兴办了西藏最大的强巴林村堆，主要销售茶叶、绸缎，还有当地出产的氆氇和邦典。每年藏历六月初一到初七，有成千上万的商人、游客，都到山上游乐和经商。扎囊人靠驮运物资、出售草料、卖茶卖水，赚到钱财，也丰富了生活。

　　丹增先生笔下的罗布桑波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的生意场如同刀光剑影的战场，哪有常胜不败的理。有一年，罗布桑波一连七次亏本。他每天不吃不喝，长吁短叹，心里想这辈子路也跑够了，生意也做够了，还是收心过舒服日子算了。他躺在青稞地边发呆时，看见一条小虫正奋力地向青稞杆顶部爬着，想吃尖尖上的青稞粒，爬上去，掉下来，又爬上去，又掉下来，这样反反复复爬了九次，还是把青稞粒吃到了。罗布桑波很有感触，一条小虫，都能有这样的恒心，我一个有头有脑的人，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不久他在当地重新组织了一个集市，由于罗布桑波翻了本，赚了钱，从此这个集市被取名为“雅老村堆”，意为翻本集市。

　　罗布桑波遇到的倒霉事可不止这些。话说，位于拉萨市堆龙德庆区柳梧乡一座山坡上的桑普寺有着上千年的历史，这里蕴藏着诸多神奇的传说，就连周围的山上都长满故事。建于1073年的桑普寺比西藏“三大寺”(哲蚌寺、甘丹寺、色拉寺)的历史还要悠久。而“桑普”在藏语中意为“秘密山洞”。在这个“秘密山洞”中，绝对可以称得上说是遍地传说。

　　灵异、殊胜的白度母像是桑普寺的镇寺之宝。是呀，商人发财靠的是信息灵通。正在拉萨闲得发愁的大商人罗布桑波偶然得知桑普寺有法会，赶紧装上行李牵着马赶过去，并在途中向路人问话。这个路人是魔鬼的化身，他故意指错路骗了罗布桑波，使他的马和全部行李也都滚落到山下。完事后，魔鬼下山带着罗布桑波的行李来到桑普寺，向当时700多个僧人的碗里下了毒。僧人们按惯例念完经后正准备喝茶，供奉的白度母像突然开口，反复说着：“一定要念白度母经，一定要念白度母经。”僧人们也诧异，平时喝茶前并不用念这个经的，虽然心存疑惑，却也顺从地念了，经念完后，所有杯子里的茶都变成了血。白度母救了全寺人的性命。

　　不管怎样，善于经商的康巴人认定罗布桑波是他们的乡亲，但是见多识广的安多人却并不这么看。在安多人眼中，罗布桑波(摩尼宝之意)是明代藏族著名商人——今青海民和县人，他的出生非常神奇，不仅大地动摇，瑞相频现，更神奇的是，他右手上握着一粒青稞，青稞的大小和鹌鹑蛋差不多，而且发出五彩的光芒。

　　传说明永乐年间，有一位商人去西藏拜见宗喀巴大师，此前，正在塔尔寺诵经的宗喀巴大师的母亲带给商人三根头发，并要商人转告宗喀巴，说她很想念儿子，见发如见人。商人见到宗喀巴大师后如实转告并将头发交给宗喀巴。宗喀巴听后因伤心过度流了很多鼻血，并以鼻血搀和西域特有的颜料绘成自画像，让商人带给自己的母亲，要商人转告母亲，看到此画像就如见到真人，画像会和母亲说三天三夜的话。精明的商人觉得此画像格外珍贵，便另绘一幅交给宗喀巴大师的母亲，而将宗喀巴大师亲手所绘的画像带回自家供奉。

　　作家丹增就此写道，这位从拉萨带回宗喀巴大师自画像的商人就是罗布桑波，他既是土司，算是官，又在经商，算是商贾；他管百姓，完全用做生意的那套法则，一切为自己获取利益；同样他经商又利用做官的资源和便利，这样一来他才赚了许多钱。经营范围从庄园到寺庙，在青海民和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有权有势的人物。好在他笃信藏传佛教，残酷和邪恶的事情基本不做。他在家乡有一座既像庄园又像城堡的宅院，院墙的基脚全是黑色的花岗石，四周的围墙高约10米，墙体的厚度达3米多，坚固得即使一个铁炮弹打在上面都会像核桃一样弹回去，据说当年在城墙上可以拉车跑马。还传说这里就是最初供奉宗喀巴大师自画像的秘殿，很少有人能进得去。天时地利人和，罗布桑波成了富可敌国的大商巨贾，这时，他已名贯雪域，成为了众多商贩走卒心中的 “商神”。

　　扎基寺寻踪

　　不管历史上的罗布桑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说现在的拉萨城难以寻觅罗布桑波的踪迹，是否如此呢？

　　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老家在阿里普兰，他在拉萨看过一个被载入世界吉尼斯纪录的大型唐卡作品。据称这幅唐卡全长618米，整幅画卷面积1500平方米，“囊括了藏族历史、文化、民俗、艺术和宗教等诸多内容”，但是这位朋友左瞧右瞄，恰恰没有看到商业文化和商人的形象出现，觉得是一个遗憾。他说“我小时候最期盼的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家不远处一年一度的小型国际边贸市场的开放，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我觉得那些千辛万苦赶到这边荒之地的商人才是最了不起的人。要知道，没有物质交换的人类史是不可想象的！”

扎基寺的罗布桑波像

　　还有一个朋友说，在拉萨号称“财神庙”的城北扎基寺，其大殿东侧有号称商神罗布桑波的塑像值得一看，于是我抄起相机便前往扎基寺。照片中的这座塑像就是朋友所说的罗布桑波像。扎基寺的僧人都很忙，我见缝插针陆续问了五位僧人，所立塑像为何方神圣？一个扫地的年轻僧人告诉我他刚来不知道，也没听说过罗布桑波其人其事；门口的中年僧人则说这个塑像有很多种说法：“域拉”（类似地祇、乡村土地神）、诺尔拉（类似财神），也有人说是罗布桑波……而另外三位僧人则连连点头，明确表示这正是商神罗布桑波的塑像。西藏各地的商人非常信奉罗布桑波，每天朝拜、求财的人络绎不绝。这究竟是不是罗布桑波的塑像呢？未必，也许是以讹传讹。但是在信者看来，他就是商神罗布桑波，他会护佑自己的这些后辈“同行”，年年有余，岁岁进项。

　　不但他们，据说连寺院门口卖桑、哈达和贡酒的当地居民都靠“财神庙”和“罗布桑波”发了财，这倒是一点都不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