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更有力量的文学铭记汶川(艺海观澜)
灾难文学要让读者体悟到:地震、洪水、瘟疫等带来的苦难既是每个受难者个体的伤痛,也与我们每一个同类紧密相连。如此方能为人类面对灾难储备心理能量,促进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
一部人类文明史就是一部人类与自然灾害不断斗争的历史,自然灾害早已成为文艺创作的重要母题。
十年来,以汶川地震为题材的文艺作品,既表现山崩地裂带来的苦难,也记录人们抗灾救灾的众志成城。体裁既有小说、诗歌,也有散文、戏剧。数量上更是令人惊叹,据不完全统计,仅诗歌就有二百余家刊物发表了一万多首,出版诗集一百余种。
曾几何时,一些文学创作远离人民大众和现实生活,处于一种与广大民众精神失联的低迷状态,汶川地震让文学得以重新拥抱当下现实生活,激活内在创作能量,凸显文学的审美救赎功能。这些作品谱写英雄壮歌,传达生命至上理念,表现科学救灾精神,关注心灵伤痛和心理重建。汶川地震文学有力地提振了文学精神,表现出难能可贵的新气象与新格局。
汶川地震过去十年了,有关这场灾难的文学作品还在陆陆续续地出版。检视这十年来的创作,集中感到尚有两大缺憾。
一是创作陷入模式化困境。一些作品的情感体验、思想主题和语言表达给人似曾相识、千人一面之感。抗震救灾过程中,孩子废墟下读书、英雄教师舍己救人、子弟兵奋勇救灾的新闻感动了无数人,在这类题材的作品中,一些创作者不自觉地丢掉了自身主体性,在视角、表达上缺乏文学个性。习近平同志曾指出:“真实的人物是千姿百态的,要用心用情了解各种各样的人物,从人民的实践和多彩的生活中汲取营养,不断进行生活和艺术的积累,不断进行美的发现和美的创造。”作为血浓于水的同胞,面对巨大灾难,我们都是“汶川人”,但作为文学创作的“这一个”,作品只有视角独具、思想独到、表达独特,才体现创造的不凡价值。
二是缺乏沉淀,情感思想失之浮浅。“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鲁迅认为感情浓烈时是不宜作诗的,“否则锋芒太露,能将诗美杀掉”。尤其专业文学创作,不同于普通民众的情感抒发,需要更深层次的生命体验和意蕴开掘。许多创作者没能沉潜下来去观照审视灾难而急于表达,使得作品无法穿越灾难的表层迷障,只是停留在事实表象铺陈和直白抒情上,造成同质化表达、俗套语言的大量堆砌。面对汶川大地震造成的巨大伤痛,面对全国军民众志成城抗震救灾的伟大壮举,如果不能诞生情深意切、感人至深且具有广泛社会影响的文学作品,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对于汶川地震,文学该如何表现才能不失重?我认为灾难文学的创作目的并不是单纯地去记录和渲染灾情,描写地震灾区真实情景只是文学创作的第一重境界,作家还应该有更高境界追求,表现灾难重压之下人们的勇敢抗争,用文学力量显现生命的崇高与尊严。甚至还需要再往前进一步,通过灾难思考人类生存的普遍意义,在思想层面进行更加独到深远的探索。
地震、干旱、洪水、瘟疫是人类生存在这个星球上注定要面对的苦难。文学书写既要抚慰伤痛,更要抵抗对灾难的遗忘,去言说创伤与抗争,让读者体悟到灾难既是每个受难者个体的伤痛,也与我们每一个同类紧密相连,从而为人类面对灾难储备心理能量,建构起促进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精神文明。这是文学的重要责任与价值。
汶川地震十年过去了,对这场灾难更具经典意义的文学书写,也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