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群山之巅的一匹骏马——朱秀海和他的《远去的白马》
作者:柳建伟(中国作协军事文学委员会副主任)
去年四月中旬,我参加了关于朱秀海长篇小说《远去的白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1年2月出版)的一个小规模读者分享会。会后,我就想为《远去的白马》和朱秀海写点什么。这件事一直耽误到了今天,实在太不应该。不过,迟也有迟的好处。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再为朱秀海、为获得2021年度“中国好书”的《远去的白马》写点什么,似乎更为理性、更有意义。
在我看来,朱秀海极具实力,也多次以重要作品彰显过他的创作实力。但文学的发展演绎往往是有实力的作家、作品未必甫一问世就会短时间内获得相应的影响和关注。朱秀海就是这样的一位作家。
二十年前朱秀海创作出版的反映东北抗联生活的长篇小说《音乐会》,二十七年前创作出版的反映南线局部战争的长篇小说《穿越死亡》,已经让他成为当代中国重要的长篇小说作家之一。2013年和2017年,他出版收录近八百首古体诗词集《升虚邑诗存》和《升虚邑诗存续编》,证明他也是当代中国重要的诗人之一。随着电视连续剧《乔家大院》《天地民心》的播出,朱秀海毫无疑问又成为当代中国一流的电视剧编剧。
但令人遗憾的是,《音乐会》写的是东北抗联,没有像较早出现的描写八路军、新四军抗战的作品那样引人注目;《穿越死亡》这部反映局部战争的集大成文学大书,因为其背景日益淡化和远去而没有成为社会特别是文学界的焦点;几百首古体诗词,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走的也是集大成的路径,古体诗词不是当代中国诗歌创作的主潮,这种古诗词集被忽视似乎成为必然;电视剧《乔家大院》走红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耗去许多心血创作的其他几部电视剧作品都因种种原因没能与观众见面,这也让他退出电视剧界弄潮儿的队伍。
文学也罢,影视也好,终究是场马拉松般的赛事。实力和耐力决定赛事的结果。朱秀海这个金庸笔下的“扫地僧”般的作家,在创作完长篇小说《音乐会》后,用18年时间写电视剧试图适应新的创作范式、创作七八百首古诗词来精修创作内功。更令人意外的是,又在他65岁时重返了极端考验作者实力、体力、耐力的战争题材长篇小说赛场。他用了两年时间,精心创作完成了32万字的长篇小说《远去的白马》。
目前,尚不大清楚全世界的作家,在新冠病毒肆虐全球的几年,会为后人留下多少值得珍视和传扬的杰出文学新创造。在我这个职业阅读者看来,有朱秀海《远去的白马》付梓刊行,至少可以证明中国作家的作为。粗读、细读和精读《远去的白马》,让我多次享受了阅读《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日瓦戈医生》等描画战争时期人类生存境况的文学名著时才会有的愉悦感和满足感。这在此前读他的《穿越死亡》和《音乐会》时是不曾有过的。尽管这两部作品也相当优秀,但它们终究没有提供《远去的白马》里赵秀英这样一个典型人物形象。
赵秀英出生在战乱时代的齐鲁大地上,血脉中自然传承着孔孟思想的正宗基因。这决定了她漫长人生的主要行事准则。十四五岁时,她遇到了主动担负民族救亡责任的一群优秀共产党人,特别是女共产党人林月琴,并很快加入了共产党。党员的身份和共产党根据地村长的职务,让她必然成了日本侵略者残酷打击报复的对象。日军的一次扫荡,她遭遇了在一天里母亲被逼投井自杀以保全清白之身和父亲被敌人残害的惨剧。失去父母的赵秀英,却又因为错嫁,埋下了婚姻悲剧的种子。抗日战争即将胜利之际,她丢下刚出生的儿子带支前队参加对侵略者的最后一战,领着乡亲们登上了胶东八路军主力跨海抢占东北的渡船。这次意外的登船,让赵秀英意外地参加了整个东北、决定中国命运的三年多战争。在这期间,她以一个编外人员的身份立大功五次小功无数,促使一个三线团成为东北野战军最善防守的一线主力团。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知道了当年错嫁的真相,又经历了可能是她最好伴侣的欧阳政委的牺牲。新中国成立前夕,她终于回到胶东,向上级组织复命。她被告知档案中的婚姻对象、副团长刘德文已经牺牲,她带着错嫁的刘抗敌副团长的儿子,以烈士刘德文遗孀的身份,去沂蒙山刘德文家当儿媳。不久,赵秀英便得知刘德文没死,但已改名另娶。赵秀英一直坚持侍奉名义上的婆婆直到为她养老送终。赵秀英的传奇经历,让她在历次运动中饱受折磨。赵秀英这个胶东的女儿,靠着坚定的初心与信念,靠着在东北战争中结交的几个老战友,带着儿子在沂蒙山区开枝散叶,顽强地活到了近百岁,享受着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八九十岁后,赵秀英又以当事人的身份,处理了实际上的丈夫刘抗敌和名义上的丈夫刘德文死后的家庭纠纷。
这就是《远去的白马》里赵秀英七十多年经历的主要事件。这些人生经历的代表性、独一无二的传奇性和令人嗟叹的不可抗拒性,让赵秀英成为一个难得一见的、有深邃感的典型女性人物形象。
对战争时代的泼墨描画,是《远去的白马》的主体部分,占到了约五分之四的篇幅。赵秀英这个典型形象在这一部分已经基本立起来了。同时,千秋、姜团长、欧阳政委、温营长、任鹏举、刘抗敌、赵大秀等人物群像,也都在这一部分个性化地呈现了出来。这二十几万字,把中国战争文学的历史还原能力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白马”作为一个充满诗意的意象,也被朱秀海浓淡相宜、有始有终地在全书中精彩地描画了出来。为了写好“白马”这个意象,朱秀海引用了古人创作的白马诗和白马赋,让“白马”的意象又多了历史的厚重和沧桑感。有了“白马”这个与赵秀英命运血脉相连的意象的成功书写,全书又呈现出空灵单纯、静穆高贵的品性。这也算是《远去的白马》对长篇小说创作的一大贡献。
写到这里,我仿佛能看到朱秀海这个文坛“扫地僧”,正骑着一匹骏马,朝着群山之巅狂奔而去。祝福兄长朱秀海,祝福《远去的白马》赢得广大读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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