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政府驻藏官员刘朴忱在拉萨突然去世, 原因蹊跷!
1935年1月,滴水成冰,拉萨。街头巷尾,一条消息不翼而走。
前些日子到藏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国民政府总参议刘朴忱去世了!
大多数百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1933年12月17日,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
图为十三世达赖喇嘛像(喜饶尼玛提供)
1月12日,国民政府下令派参谋本部次长黄慕松(后任蒙藏委员会委员长)为致祭专使率专使行署入藏。
图为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专使黄慕松与西藏热振活佛(喜饶尼玛提供)
刘朴忱便是在此背景下,于1934年8月以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专使行署总参议的身份入藏。黄慕松在完成对十三世达赖喇嘛册封和致祭事宜之后,经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双方商定,留专使行署未撤,刘朴忱等留驻拉萨。然而,刘朴忱任职仅一月时间,竟病逝拉萨。
关于刘朴忱的死因就说法不一。有人认为是“积劳”所致,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
图为刘朴忱与黄慕松等在拉萨(前排右三为刘朴忱,前排右四为黄慕松 刘朴忱后人提供)
刘朴忱以致祭专使行署总参议的身份入藏,时年53岁,为整个团队中最年长者,其在团队中扮演的角色是仅次于致祭专使黄慕松的“二号人物”,整个行署中的大小事务均由其负责打理。众所周知,青藏高原空气稀薄,条件艰苦。据蒋致余所述“公于入藏途中,过戈渚拉,山峰峭立,不能骑,由二卫士扶持,徒步登山顶,气喘晕绝,良久始复苏。”可想而知,其“积劳成疾”是难以避免的。刘朴忱奉命留驻拉萨后,坚持每日晨起骑马巡游,“中风坠马”虽为意外,从根本上而言,却是“积劳成疾”所致。特别是,他在完成册封和准备致祭期间,与黄慕松就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同噶厦展开的多次商谈,既要做好与噶厦商谈前的准备工作,又要与噶厦少数官员斗智斗勇,为专使黄慕松分忧代劳。加之,长途跋涉加高海拔必然对其身体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关于刘朴忱的死因有多种版本,甚至有怀疑为某国人所害,毕竟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死去,难免猜忌。我们综合各方资料来看,比较准确的是,刘朴忱留藏后每日清晨有骑马巡游、锻炼身体的习惯。1935年1月6日清晨,刘朴忱同往常一样由马夫牵马巡游拉萨,不料出行数里,突然坠马中风,后被人移至行署治疗,不幸救治无效,于1月7日清晨五时去世。一段档案比较细致地记载了这个经过:
早七时半,照常出游,有马夫牵马并有翻译员米霖蒲、卫士马钦孝随行。甫行半里许,至清真寺附近平地大道上坠马中风。详询马夫等,系因马上中风,马坠人倒。旋即移至附近民房内延此间有名医生西宁人魏小春诊治,同时并告西藏政府延官医诊治,至午后三时与移行署,经魏医生及藏医官诊治。除此两医生外,无可靠医生,更请名喇嘛念经,均无效,延至阳日五时身故。
国民政府得知刘朴忱突然离世后,认为刘朴忱在参谋本部“边务组担任专门委员,尤多擘画,此次追随黄(慕松)专使远赴西藏,长途辛苦,犹能不辞劳瘁,驻藏办事具见公忠体国,难能可贵”。故迅速作出指示,一面令“蒋致余办理刘之身后一切事宜”, 一面令蒙藏委员会“饬对刘之丧事议定办法具报。”经蒙藏委员会与其他相关部门商议之后,将处理办法上报中央政府,遂得中央政府明确指令。国民政府念刘朴忱效忠边务、兢兢业业,是故明令优恤,拨款治丧,以示追悼哀思之情。原文如下:
国民政府以前蒙藏委员会委员刘朴忱,在藏逝世,特于本月一日发表明令优恤,原令如此“蒙藏委员会委员刘朴忱,效忠边务,夙著勋勤,此次随同致祭达赖大师专使,前赴拉萨,万里驰驱,不辞劳瘁,兹闻在藏逝世,殊深轸惜,刘朴忱著交考试院转饬铨叙部从优议恤,并交行政院转饬财政部拨给治丧费五千元,生平事迹存备宣付史馆,以示政府深念勋劳之意,此令”。
需要补充的是,国民政府除下令拨给治丧费外,还令行政院饬财部拨发“熬茶唪经费三千”,以确保刘朴忱拉萨治丧事务顺利进行。国民政府除了明令优恤,拨给治丧费还下令将其生平事迹存备宣付史馆,以供后人敬仰。这不仅是对刘朴忱生前事迹的肯定,更是向外界透出中央政府对西藏事务的关注与重视。
刘朴忱去世后,鉴于国人对边疆事务广泛关注,主流媒体《中央日报》以《刘朴忱在拉萨身故》为标题,专门对此事进行了报道。此外,一些地方报刊如《汉口市民日报》《新天津》《西京日报》《西北文化日报》《甘肃民国日报》《青岛时报》等,亦对此事给予特殊关注与报道。如政府对刘朴忱丧葬及抚恤事宜的决定及具体执行情况,均通过报刊向国人明示。
与此同时,国民政府下令为其召开追悼会,举行公祭。刘朴忱在内地举办公祭的相关事宜交由入藏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专使黄慕松来负责。1935年5月12日,刘朴忱的追悼大会在南京华侨招待所大礼堂举行,由蒙藏委员会委员长黄慕松主持。追悼大会分为家祭和团体公祭两个部分。上午九点,先由刘朴忱家人进行家祭。黄慕松报告刘朴忱事略,王用宾讲述刘朴忱参加革命工作经过。十点,举行团体公祭。黄慕松担任主祭,全体肃立向刘氏遗像行鞠躬礼,默哀三分钟,后由主祭黄慕松致词。黄氏一句“值兹边疆多难之时,死一有沉着、有胆量之边务人才,为国家一大损失”评价颇高。主祭致词完毕后,进行团体公祭。相关团体有参谋本部边务组、蒙藏委员会、蒙古各盟旗驻京办事处、西藏驻京办事处、班禅驻京办事处、章嘉驻京办事处、诺那驻京办事处等。团体公祭从上午十时开始,直到中午十二时许,始告完毕。
当日,刘朴忱追悼大会有各方代表,共三百余人参加。其中包括政府要员:蒙藏委员会委员长黄慕松,行政院院长代表褚民谊,内政部次长许修直,司法行政部长王用宾,蒙藏委员会及参谋本部边务组大部分职员,以及其他各机关代表等。追悼会现场,挽联数目超过千余件,尽显各方哀悼之情。国民政府林森主席致送花圈、蒋介石送挽联,曰:“万里去筹边,未入玉门先化鹤,卅年忧国事,维标铜柱更何人”;孙科挽云:“谋国有嘉猷,万里云槎抒壮志,始终应懋典,千秋青史播芳名”;于右任挽云:“殉职度葱岭,招魂返太行”。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国民政府为刘朴忱举办公祭的现场出现了一群特殊的哀悼者,他们是西藏驻京办事处贡觉仲尼,班禅驻京办事处萧必达,蒙古驻京办事处戴清廉,章嘉驻京办事处潘福洪,诺那驻京办事处朱特生。众多挽联中,还有两副格外引人注目,分别是五世热振呼图克图挽联:“卫藏同悲”;九世班禅挽联:“星殒西陲”。
在国民政府为刘朴忱举办的公祭仪式中,不乏蒙藏人士的参与,尤其是代表西藏地方政府和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贡觉仲尼以及代表班禅系统的萧必达。此二人的出现愈加突显出刘朴忱公祭仪式是国民政府操办的一场有着特别政治色彩的丧葬仪式。在众多挽联中,西藏地方热振呼图克图和西藏重要宗教领袖班禅大师所赠挽联,不仅表达了西藏地方对刘朴忱逝世的哀悼与敬意,亦彰显出西藏地方对中央政府的政治态度。同时,国民政府为刘朴忱举行如此规格的公祭活动,利用国内众多报刊将其去世与政府的应对大加报道,足以见国民政府对西藏事务的态度。这恰好与西藏地方政府参与刘朴忱在拉萨的治丧活动同频共振,政治意义不言而喻。
国民政府对刘朴忱的治丧活动不仅仅局限于内地,在千里之外的拉萨同时举办了一系列的治丧活动。
图为在拉萨举行的丧葬仪式(刘朴忱后人提供)
国民政府令专使行署留藏人员蒋致余在拉萨负责刘朴忱丧葬事宜,将其遗骸安葬拉萨,俾便边陲人民知所景仰。蒋致余等将其灵柩停放在观音阁,妥善布置好灵堂,以供人前来悼念。鉴于刘朴忱为中央政府所派官员,且在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期间工作尤为突出、颇具影响,拉萨三大寺喇嘛亦为其诵经,藏汉等民众前去悼念者颇多,场面极其隆重。1935年1月28日,与致祭达赖专使行署同时入藏的“西藏巡礼团”成员、近代著名藏学家杨质夫先生与巡礼团其他成员也前往行署吊唁,并将当日所见盛况载于日记中,详情如下:
早饭后,约本团诸同人赴行署习礼节……祭幛较前增多,盖藏政府、藏王、司伦、四噶布伦等均送也。午间,西藏各方代表均来齐,举行致祭各人均献哈达行最敬礼,然后由行署招待吃饭,余亦被邀陪客,同席者为擦绒札萨克、王罗皆秘书长、康福安、孟仲等诸。下午四时,蒋致余致祭,余与张威白赞礼,辉楼与廷璋引导,行三献礼。藏人观者亦甚不少,均谈为未见。
图为在拉萨举行的刘朴忱丧葬仪式(刘朴忱后人提供)
1935年2月2日,蒋致余在发给蒋介石的电文中也详谈了刘朴忱丧葬事宜,文曰:“刘总参议灵柩已于艳日移停观音阁,西藏热振、司伦、噶伦、总堪布彭刚、佛公擦绒札萨等昨致送奠仪外,均派代表弔奠。擦绒及王罗皆(王乐阶)、康福安均亲到,汉人到者尤多,喇嘛多人送殡,情形热烈,为此间所仅见……熬茶布施已定正月初八举行,以政府名义及超荐刘总参议各布施藏银一元”。对此,参谋本部与蒙藏委员会联合致电西藏地方,对其礼奠刘朴忱之举“至感隆谊”,感谢热振呼图克图及诸位噶伦“荷承赐奠”。刘朴忱在藏逝世后,西藏三大寺喇嘛均为刘诵经追荐,礼极隆重,中央以派去人员,西藏地方如此优渥,十六日去电申谢。
刘朴忱不远千里奔赴西藏,为协助黄慕松完成册封和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尽心尽力,虽然所负使命并未取得理想的结果,但也成果明显。可以说,他的丧葬仪式充分说明,他为促进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之间关系的改善做出了自己特殊的贡献。(中国西藏网 特约撰稿人/喜饶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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