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东凡先生是著名藏学家、西藏民俗学家和民间文艺家,这是我对先生最初的认识,然后我对照着先生的著作,读完了《我的西藏故事》这样一本让我读着读着就掉眼泪的书。再把先生的著作都找来翻看,更加感动和钦佩廖东凡先生从入藏参加工作一直到生命终结这五十六年来对西藏和西藏民间文艺事业的坚持与奉献。身在西藏的二十四年,先生克服常人无法想象的坎坷与危险,依然始终如一地坚定信仰、艰苦奋斗、坚强奉献,不断丰富和充实自己,最终成为一名精通西藏历史宗教、文化艺术、民俗民情的藏学家。调离西藏后,先生“从身体到心灵,一直没有中断和西藏的联系”。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工作期间,他先后三次进藏;此后担任《中国西藏》杂志社社长、总编辑,为西藏的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作出了重要贡献,也为西藏走向世界、让世界了解西藏发挥了重要作用。与西藏结缘的五十六年,廖东凡先生一直浸润于博大精深的西藏传统文化之中,不断学习,不断研究,孜孜不倦,勤奋耕耘,出版的三十余部藏学和西藏民俗学著作犹如青藏高原上的一朵朵邦锦梅朵,闪耀着先生绵延不断的西藏情。
图为廖东凡的著作
扎根雪域高原二十四载
廖东凡先生1938年1月8日出生于湖南省宁乡县横田村。1961年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告别亲友和故乡,孤身来到了雪域高原。入藏时二十三岁,正值青春的大好年华,这一待就是二十四个春秋。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四载?但廖东凡先生在西藏的二十四载却是那么与众不同,“他是把所有的青春年华都贡献给了那里(西藏)的土地和人民,换来了内心的胜利,并赢得了藏族人(民)的信任和热爱。”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场景和内心波澜,犹如一颗颗闪亮的珍珠,廖东凡先生把它们一一连缀起来,便是这本不厚却厚重的《我的西藏故事》。
《我的西藏故事》记述了廖东凡先生从毕业分配时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选择西藏,到孤身一人奔赴雪域高原,再到在雪域高原演绎别样人生的二十四载的点滴故事。毕业分配时,廖东凡先生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请组织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到祖国最艰苦、最偏远的地方锻炼和考验自己吧!”蛙声一片聒噪,汽笛一声长鸣,廖东凡先生带着家人无限的不舍和湘江清晰而模糊的记忆奔向了完全陌生的西藏。告别家乡时,廖东凡坚定地立志,“只要西藏高原有土地,有人民,我就会义无反顾地在那片土地上活下来,和那里的人民一起奋斗!”廖东凡做到了!不停地辗转,辗转,经过翻越地球之巅的旅程后,终于在一个落日橙红、紫气氤氲的傍晚抵达了日光城。彼时北京大学文学系的毕业生,分配在了拉萨市文化局,负责指导和协助拉萨市歌舞队,廖东凡先生在服从组织安排的基础上用踏实的步伐践行着“西藏的路,我必须从零公里走起,从自己的脚下走起。”从第一次带队下农村时因不懂藏语、不了解西藏习俗而发生的“好心”而尴尬的小事故,到成长为一名拉萨地道的老资格的市民;从对拉萨歌舞队的业务指导及节目创作一筹莫展,到与拉萨歌舞队队员默契十足,排练出一个个广受欢迎的节目;从进京汇演选拔的不公平对待到雪域高原文艺轻骑的精彩亮相;从对西藏历史、宗教、民俗、文化、艺术的从未涉猎,到牵头抢救西藏各民族民间口头文献遗产,真正走进了西藏人民的民俗世界和民间文化世界……每一次华丽转身的背后都凝聚着廖东凡先生日日夜夜的吃苦受累和长达二十四年的卓绝坚守。但廖东凡先生没有抱怨,面对各种痛苦、挫折和忧患,更没有一蹶不振。他带着孟子的至理名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勇毅前行,终于等得云开见天明,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虽然“困难和危险如影相随,生和死只隔一层纸”,但透过书中一个一个如在眼前的故事,我们丝毫读不出怨天尤人,更读不出悲观失望。反倒是书中不经意间描绘的西藏绝美如画的风景、可爱淳朴的各民族人民、丰富多彩的西藏文化、以及廖东凡先生对生命和生活的感恩绘就了《我的西藏故事》的明亮底色。西藏美得清澈,美得透亮。“北起海拔六千六百米的桑丹岗桑雪山、南到海拔七千二百米的念青唐古拉雪山之间的当雄草原,蓝天如洗,白云悠悠,和风送爽,牛羊肥壮,黑色的牛毛帐篷上青烟袅袅;一处又一处草场,丰收的牧歌此起彼伏。”西藏各民族人民可爱得单纯,可爱得朴素。当听到他们的小廖老师因为急性盲肠炎发作必须立即开刀切除时,堆龙德庆县代表队的演员们一齐跑到医院门口,互相拥抱着,口里喊着“不得了呀!医生要剖开老师的肚子了,割掉老师的肠子了!”西藏各民族文化丰富得特别,丰富得夺目。古老的阿嘎歌、民间说唱“折嘎”、约定俗成的朝佛转经、“转切玛”的拜年方式、民间歌舞“堆谐”和“朗玛”,等等,构成了西藏文化的繁星点点。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浸润于西藏这片神奇的土地,廖东凡先生越发对生命和二十四载与西藏各民族人民朝夕相处的生活满怀感恩之心,即使当他的纯洁心灵受创后,都依然能够坦然地说:“进藏,是我此生此世心甘情愿的活法,也可以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一个个故事,就是一幅幅画卷,里面有人、有情、有景,里面有爽朗的笑声、有满怀的豪情,亦有内心的波澜。二十四个春秋的生活场景,廖东凡先生娓娓道来,是对无法割舍的西藏情的一种叙述,更是对生命价值最好的注解和诠释!
笔耕不辍叙写浓浓西藏情
自1961年踏入雪域高原的土地,廖东凡先生把收集和学习西藏民间文学作品和民俗事象,始终作为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课题。主管拉萨市歌舞队期间,他成立了民间故事收集组、民间歌谣收集组、民间舞蹈学习组,拉萨歌舞队演到哪里,民间故事和民间歌谣就收集到哪里。在藏期间,廖东凡先生还先后组织并亲身参与了四次有规模、有质量的采风活动;1979年到拉萨、日喀则、山南采风,1981年到雅鲁藏布江考察,1982年翻越喜马拉雅山到墨脱采风,1983年赴米林博嘎尔珞巴部落采录被称为“神话活化石”的珞巴族创世神话。实践出真知,廖东凡先生是有心人的生动写照,上天是会眷顾有心人的。廖东凡先生在出色完成工作任务的同时,写作并出版了《多噶的故事》(西藏人民出版社,1980年)、《西藏民间故事》(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西藏民间故事选》(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年)、《西藏民歌选》(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年)四部著作,其中与次仁多吉和次仁卓嘎合作完成的《西藏民间故事》获全国民间文学一等奖;另外,廖东凡先生还与贾湘云、次旦多吉和彭朗合作翻译了《萨迦格言》,并于1981年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
内调北京后,廖东凡先生仍然与西藏的朋友们保持密切的联系,这些朋友中更多的是普通群众,他们来北京了都会到廖东凡先生家看看,有的还会借住几天,甚至一两个月,在廖东凡和家人看来,这些远道而来的西藏贵客都是自己的西藏亲人。随着西藏现代化的发展,交通和通讯的发展更加强了廖东凡与西藏的联系,平时有事没事,过年过节,廖东凡先生都会与东嘎的农民朋友拨个电话互相问候,聊聊家常。工作上更是依然在跟西藏打交道:为西藏“三套集成”培训班讲课;陪同“美国史密森民俗学会代表团”赴西藏参观访问;进藏采访“六十四项援藏工程”;带领《中国西藏》杂志由一种文版增加到汉、藏、英三种,并由季刊转为双月刊,发行到全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孜孜不倦撰写并出版了《西藏谚语》《雪域西藏风情录》《活佛,从圆寂到转生》《拉萨》《图说百年西藏》《西藏宗教艺术小丛书:唐卡》《世界屋脊上的神话和传说:神山之祖》等23本关于西藏文化艺术的优秀普及读物,以优美通俗的文笔带领大家领略西藏优秀传统文化的真实面貌……
退休后,廖东凡先生仍然想着西藏和西藏文化,想把自己亲身体验的西藏文化告诉世人,为西藏文化的弘扬贡献绵薄之力。2002年重病之后,没等身体痊愈,就开始以湖南人的“骡子精神”,陆陆续续把在西藏二十多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经历的民俗事象和风土人情,一一回忆并整理形成文字,于是便有了“廖东凡西藏民间文化丛书”,共包含10本书:《拉萨掌故》《节庆四季》《神灵降临》《雪域众神》《藏地风俗》《灵山圣境》《墨脱传奇》《喜马拉雅的囚徒》《浪迹高原的歌手》《布达拉宫下的人们》。这10本书是廖东凡先生基于二十四载的西藏经历写就的,也是对自己五十六年西藏缘、对自己无法割舍的西藏情的最好注解。(注:这10本书中,除了《浪迹高原的歌手》和《布达拉宫下的人们》待出版外,其余8本都已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
廖东凡先生与我的爷爷奶奶是同一辈人,我从襁褓之中7个月大的婴儿一直到7岁都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我深刻理解爷爷奶奶那一辈的生活,他们从不言苦,只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做事。也正因为此,读着廖东凡先生的西藏故事,我产生了强烈的共情,我心疼那一辈的长辈们所经历的种种我们这一辈难以想见的困难与挫折,更感佩他们历尽艰难磨炼收获的扎实成就,同时,也激励着自己在当今优越的条件下,更要向先辈长辈们看齐,不忘初心,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用心学习、踏实工作,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方能有所收获。(中国西藏网 文/傅晓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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