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日落。

　　梦想在珠峰

　　世界第一高峰——海拔8844.43米（2005年测定，此前数据为8848.13米）的珠穆朗玛峰，像一座巨型金字塔，屹立在中国与尼泊尔之间的巍巍群山之中。在它周围，拥立着数十座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峰，其中有几座海拔超过8000米。它们像从亘古神话中昂首走出的一群白色巨人，又像被超凡魔力瞬间固化的一片滔天巨浪。

　　其实，亿万年前，珠峰所在的喜马拉雅山地区确实是一片汪洋。后来由于地壳运动，山体才被抬升上来；海水渐渐消退下去，少部分不愿离去的，则聚成一汪汪蓝宝石般的湖泊。所有这些湖泊与高山，都虔诚地仰望着珠穆朗玛峰。

　　这样的宁静持续了上亿年，直到人类的闯入将其打破。

　　1853年，珠峰被测定为世界最高峰时，人们就梦想着攀登它、征服它。上世纪20年代起，梦想变成行动。1953年，新西兰人埃德蒙·希拉里第一次把人类的足迹印在珠峰之巅。新西兰人以他为骄傲，把他的头像印在5元钞票上。

　　近年，由于装备更精良、天气预测更准确、资金更充足等原因，登顶珠峰的人数急剧增加。数千名成功登顶者中，有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也有年过八旬的白发老者；有夫妇相伴，也有父女同行；最让人佩服的是，竟然还有盲人和双腿截肢者。

　　不过，也有大约300名登山者和夏尔巴向导，把梦想与生命都永远地留在了珠峰。他们的遗体极难被搬运下来；因为严寒，也不会腐烂，大多数只能原样留在原处，默默望着后来者从身边艰难走过，甚至与自己一样怆然倒下。“去了珠峰才知道，这里的路标是尸体。”这话听着惊悚，不幸却是事实。

　　不过，登顶珠峰，终究还是职业登山家和骨灰级登山爱好者的梦想；对于无体力、无财力、无毅力的普通人，能去一趟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已经是巨大的挑战，也是足以炫耀的成就。

　　中国境内有两个珠峰大本营，都位于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一个是扎西宗乡的西坡大本营，一个是曲当乡嘎玛沟一带的东坡大本营。人们提及的，通常是后者。

简陋的珠峰大本营。

　　前往营地

　　去年4月，我去了珠峰大本营，还在那里痛苦又自豪地坚持了一夜。

　　我不年轻，也不算健壮，从没去过3000米以上的地方，这次又是独闯雪域高原，因此出发前心里一直在“打鼓”。没想到，到了拉萨，除了有些心闷气短，感觉甚是良好。于是我按捺不住，和几个姑娘小伙拼了一辆半旧的商务车出发了。

珠穆朗玛峰国家公园大门。

　　我们在日喀则住了一晚，次日上午匆匆参观了扎什伦布寺，11点多驶向珠峰大本营。下午3点多，小车开进珠穆朗玛峰国家公园的大门，一只有些脏但不算瘦的流浪狗摇着尾巴表示欢迎。

　　“国家公园”的概念源自美国。它既不同于严格的自然保护区，也不是通常性质的旅游景区。建立国家公园，是为了保护这一地区典型生态系统的完整性，也为生态旅游（并非简单地游山玩水）、科学研究和环境教育提供场所。1872年，美国建立了黄石国家公园，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国家公园。截至目前，有100多个国家相继建立了1000多个国家公园。

　　2012年10月26日建立的珠穆朗玛峰国家公园，是世界上最高的国家公园。7.8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相当惊人，它相当于8个多黄石公园，略小于捷克共和国。国家公园里耸立着包括珠峰在内的5座海拔超过8000米，以及十几座海拔超过7000米的高峰，还把绒布寺、萨迦寺等文化古迹，以及嘎玛沟、吉隆沟等自然景观揽入怀中。

掠过绒布寺。

　　傍晚7点，我们的车掠过一座白色的佛塔和几排白色的房子。这就是有“地球上最高寺庙”之称的绒布寺，因为位于珠峰北麓的绒布冰川末端而得名。

　　其实，绒布寺分为新旧两处。海拔5154米、更靠近珠峰的是1899年开始兴建的旧寺，又叫绒布德寺或上绒布寺。8世纪时，藏传佛教宁玛派创始人莲花生大师曾在此（当时还没有建寺）闭关修行，留有修行洞以及印有他手足印的石头和石塔等古迹。

　　不过，更为人所知的是1902年在旧寺以北3公里处建的新寺。新寺规模更大、香火更旺、人气更足。虔诚的信徒前来拜佛祈福，满怀期盼的登山者在此小歇，大批的游客则把这里当成拍摄珠峰的最佳取景点。当年喇嘛们在如此高远、艰苦的地方建寺，应该是为了远离尘嚣、专心修行；如今，这份宁静早被打破，寺院里也可以付费住宿。不过，为芸芸众生提供便利，应该也算行善与修行吧。

　　日照金顶

　　我们没有在绒布寺住宿，而是直奔几公里外的珠峰大本营。

　　大本营也分为两处，一个是普通游客的住宿区，一个是科学考察人员及专业登山队员的营地。

　　我们去的是前者。这个大本营比较简陋，山谷中一大片沙石平地，两侧不太整齐地搭着些大帐篷，帐篷外很不讲究地挂着旅店、餐馆之类的招牌，还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邮局。平地中央，停放着各色车辆。帐篷区外有个很小的旱厕，不过天黑以后，最不方便去方便的倒是这里——没有灯，让人提心吊胆。

　　我们把行李放进帐篷，裹上最厚的衣服，沿着沙石路向深山走去。走了大约1公里，有一块平地，这是欣赏珠峰被夕阳晕染成金色的壮观一幕的绝佳位置。

　　珠峰经常把真颜隐于云雾之中，让千万里追寻而来的人扼腕叹息。不过我们挺幸运，在寒风中站了1个多小时，终于看到落日余晖慷慨地洒落在了珠峰之上。慢慢地，珠峰的顶部被晕染成灿烂的金色，下面覆盖着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在两侧灰黑色群山的映衬下，美得震撼，美得让人窒息。

　　风很大，天很冷，我们瑟瑟发抖地又站了1个多小时，直到珠峰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一个壮丽的剪影。

珠峰与玛尼堆。

　　这块平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玛尼堆。刻有六字真言或吉祥图案的石块石板，被称为玛尼石。虔诚的藏族人在垭口、水源等处垒起玛尼堆，用以祈求平安。不过，背着大量沉甸甸的玛尼石出远门不太现实，因此，只要心诚，即使随手捡来三五块普通石头叠在一起，同样具有灵性。

赶着牦牛送补给的藏族人。

　　一个藏族人赶着十几只牦牛，沿着沙石路继续往前走着，路在前方拐了个弯，隐没在深山之中。那边是科考人员和专业登山队员的营地，这个藏族人应该是给他们送补给的。可惜，路边“游人止步”的牌子阻止了我们前去探寻的步伐。大家只能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喘息之夜

　　回到帐篷，铁炉里烧起羊粪，暖暖的，很舒服，还有美味的羊汤喝。吃过晚饭后，大家的高原反应逐渐显现出来，照料帐篷的藏族老哥赶紧熄了炉火——燃烧会消耗本来就稀薄的氧气。

　　虽然有些恍惚，我还是和大家一起跑出来欣赏星空。毕竟，珠峰的星空、珠峰的月夜，可能此生只能享受这一次。这时我听自己的声音，已经像是从天边飘来的。

　　直到午夜时分，大家实在挺不住了，才回去睡觉。4月中旬，平原也不暖和，这里高寒风大，帐篷不保暖还没有炉火，有多冷可想而知。我们裹着厚衣服、戴着厚帽子，还能感到冷风吹在脸上。被子估计从没洗过，加上阴冷潮湿，特别厚重。与其说盖在身上，不如说是压在身上。

　　站着、坐着已经缺氧，一躺下去，我更是喘不上气，何况穿得这么多、盖得那么重。我耸着肩、挺着胸、张着嘴卖力地呼吸，还是憋得难受。可怜的心脏也在拼命蹦跳，想给自己多输一点儿血、多加一点儿氧。

　　大通铺上，除了进藏好几回的小胖，大家都像我一样挣扎着，好似一群被抛上岸的鱼儿。有人开始找药吃，有人开始摸氧气罐；一对情侣挣扎着爬起来，裹着棉被，相拥着坐在长椅上。我憋得实在难受，也坐了起来，呼吸确实顺畅一点儿。我打开手机，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如此高寒偏远之地，不仅有平整的柏油路，还有速度飞快的网络！

　　但是，被子裹不严，后背寒冷；扛着这么厚的棉被转移到长椅上，我又没有体力。耗了一会儿，我只能又一头倒下，继续做喘息的鱼儿。

　　清晨5点多，我旁边那个姑娘实在受不了了，猛地坐起，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氧气罐，全都打开。她一手托着一个，咬牙切齿地说：“给整个帐篷都加加氧！”她那无畏的姿势、决绝的神情，仿佛举着手榴弹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帐篷这么大，还四处漏风，两个小罐能加多少氧？我一把夺过其中一个，说了句“不要浪费”，就扣在自己脸上！这是进藏以来我第一次吸氧，吸完后，确实气爽许多。一罐吸尽，我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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