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一头牦牛
有头健壮的牦牛,时常在我心里徘徊,它不是来寻觅萋萋芳草,而是用犄角牴扣我的心门,用明亮的眼神默默与我进行心灵对话。
这头牦牛周身毛色黝黑,健壮高大,唯有眉心一处毛色纯白,像一堆鲜亮的新雪。它来自雪山环抱、帕龙江畔的波密。战友们根据其与众不同的鲜明特征为它取名为“一点雪”。
部队机关刚进驻波密,将先前一支陆军部队废弃多年的营房修缮后,作为临时营区。四周的围墙断断续续坍塌出许多缺口,大家想办法用木板钉制的栅栏堵住。没想,那些间杂其中的栅栏,成了附近农牧民散放的牦牛们进入的突破口。部队食堂旁边潲水桶里的剩菜、剩饭,还有垃圾堆上散落的旧报纸,成了它们猎食的目标。它们多是深更半夜悄然进入,吃饱喝足后,不忘在营院内一阵撒欢,弄出些声响,吵得大家无法正常休息。部队安排官兵夜间轮流站哨,阻止这些牦牛进入,但有一头聪明的牦牛总能想出法子钻进来。而且,它一般不会弄出大的动静,无论找没找到吃食,溜达一圈,便会自觉悄然离开,它就是“一点雪”。
那年冬季留守,“一点雪”一改往日温顺的习性,总要在夜深人静时狂吼一阵,嗓子像被撕裂一样,发出痛苦和无奈的哭腔。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它的眼睛睁得奇大,没有一丝畏惧,甚至与电筒的光亮直直地对视。我手持籐条高高扬起,不停地呵斥,想把它驱赶出去。不料,它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朝我这边冲过来。我慌忙跑进宿舍,迅速关上门躲藏起来。谁知,它紧随其后,奔至门前,透过门缝,我发现它将头颅略微低下,两根粗壮的犄角猛烈地向门撞来,大有不牴破门不罢休之势。我不免有些恐慌,难道这牦牛疯了不成?
子夜的营区,万籁俱寂,除了不远处帕龙藏布江隐约传来湍急的水声,就是“一点雪”牴门铿锵刺耳的巨大声响了。我从寝室套间的另一扇门飞快跑出,正要去警卫班喊人帮忙,一阵沉闷的巨响从地表深处传来,几乎在同时,脚下开始摇动,“地震了!地震了!”我用尽最大力气呼喊着。被牦牛牴门的声响吵得早已惊醒,正准备出来看个究竟的官兵们,一听到我喊“地震了”,一跃而起,纷纷夺门而出。
好在那次地震持续只有十几秒,震级低,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和严重的房屋损毁。焦躁不安的牦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没人注意,但是,它安静下来那会儿,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大地剧烈地摇晃,战友们纷纷跑出房间,营院内一片吵杂,此刻,“一点雪”像听到了指令,马上收起了牴门的威风。
不知这头看似普通的牦牛对自然灾难有无灵异的预知能力,事后,我将“一点雪”的异常举动与地震联系起来,执拗地笃信那夜它的暴戾行径就是在向人们发出信号,用极端的方式催促大家逃离危险之地。
地震后的一个午后,我去营院外,特地去寻找“一点雪”的身影。在朝阳的一片较开阔的山坡上,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头有着明显标志的牦牛,它正卧在枯草中安详地反刍, 时不时甩动一下尾巴,见我过来,它眨了眨眼,目光像高原冬日暖阳一样和煦。我蹲在距离它一米开外的地方,掏出随身带来的两个红苹果,用水果刀削成一片一片放到它嘴边,它闻了闻,漫不经心地衔起咀嚼,我与它脉脉地对视着,彼此在眼波 中静静交流,那一刻,我仿佛读懂了它的大善。
如果说地震中“一点雪”的暴力提醒大家还半信半疑,那么在时隔不久的一次自然灾害降临时所发挥的预警作用,官兵们却深信不疑,对它的救命之恩感伤涕零。
八月,波密的雨没日没夜地下个没完,这在当地的气象史上属于正常。不正常的是,每到深夜,“一点雪”的叫声凄厉、绝望,也像那扯天扯地的雨丝一样没完没了,持续不断。牦牛“一点雪”的反常,把官兵们的神经又绷紧了。反复巡察营地周围,发现后山存在山体松动的迹象,部队当机立断采取紧急避险措施。
八月最后一天的下半夜,在连日雨水的浸泡中,营区后面的半 边 山体轰然滑 塌,掩埋了整整一排营房, “一点雪”撕心裂肺的哀鸣也随之嘎然而止,瞬间被压在了巨大的塌方体下。官兵们由于提前搬出,毫发未伤、安然无恙。
部队动用了挖掘机、推土机等大型施工设备,出动了一个连的兵力,三天之后将牦牛“一点雪”从塌方体中挖出,厚葬在营地附近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树下。那几天,营院内听不到笑声,大家沉浸在悲痛之中,为一头救过官兵两次生命牦牛的离去。
再次向这头生命中无法抺去的波密牦牛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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