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故事】留在心中的歌:难忘嘎措乡那山那景那村庄
20世纪80年代,世界上冒险探奇的潮流涌进中国这片古老而又青春焕发的大地。青年人纷纷踏上旅游探险之路,科学工作者更是向那些未知的领域发起冲击。有人徒步考察黄河、长江;有人迈开双脚踏勘长城;勇士们漂流长江大河,甚至为此献出宝贵生命;科技工作者横跨大洋,把五星红旗插上南极……在蓬勃兴起的旅游热浪中,人们似乎不再满足“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不少人在寻找新的天地。
哪里还有吸引探奇者的角落?许多人把目光投向世界“第三极”,藏北高原无人区以它特有的神秘色彩召唤着越来越多的来访者。
这是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嘎措乡二村的两名儿童正在观看放牧的牦牛群(唐召明1988年摄)
自从作为新闻队伍中的一员来到西藏,藏北无人区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我。1988年当严寒来临时,我又一次发疯似地投入藏北无人区的怀抱,继续寻找10多年前开发无人区的拓荒者。
记得那是11月13日,西藏那曲地区(现那曲市)风能实验站的一辆东风牌卡车将载着几名技术工人和设备前往那曲地区双湖办事处嘎措乡(现那曲市双湖县嘎措乡),帮助那里保养和维修前几年所安装的40台小型风力发电机。于是,我搭车前往。
那时的双湖办事处很遥远,到双湖办事处嘎措乡更遥远。在漫长的看似是路又不是路,靠汽车轮子碾压出来的近千公里草原路上,一道道河流不时地拦住我们的汽车,好几次汽车轮子在大冰坑里直打滑,在裂开的冰坑里轰鸣着、蹦跳着、晃晃悠悠,一波三折、颠簸着往前行驶……
11月22日中午,狂风在肆虐。我们终于抵达双湖办事处这一荒原小镇,在这里卸下卡车捎来的粮食后,驱车朝北转西继续向嘎措乡驶去。
从双湖办事处到嘎措乡有90多公里的路程,汽车行驶在五彩斑斓的大草原上。红色的山峰,褐色的土包,晶莹的雪山,碧蓝浩渺的咸水湖和苦水湖,结了冰的小淡水湖,挂着冰凌的枯黄小草,成群的藏羚羊、藏原羚……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壮美的图画,使人流连忘返,为之陶醉。
傍晚时分,汽车开进一条大峡谷。它的南面是安乌雪山,北面是玛威山。待汽车钻出峡谷时,我们看到了蓝宝石般的恰干木错湖。啊,目的地快到了!前方的山很是奇特,依次排列着3个大大的山头,光秃秃的,一个连着一个,却是黄、黑、褐3种完全不同的颜色。我猜想这座山里可能埋藏着矿藏,但又无从证实,仅猜测而已。
这是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嘎措乡一村村貌(唐召明1988年摄)
褐色的山头下,有几排土木结构的房屋,高高挺立的一台台风力发电机翘着尾巴,长长的风叶在寒风中呼呼地旋转,村庄里炊烟袅袅,嘎措乡到了,这里是乡政府所在地的第一村。
汽车开到一排房子前停下。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几十位男女老少一下子拥到汽车的周围,向几位维修风力发电机的藏汉族技术工人问好,拉着这几位老熟人的胳膊这家请,那家叫……
第二天中午时分,外面的风很小,大地被强烈的太阳光照得暖融融的,我拿着照相机走出房门。
这是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嘎措乡一村老牧人达加一家,正在新居里喝酥油茶(唐召明1988年摄)
这里曾是一片从无人到有人的荒原。1976年,西藏拉开了开发藏北无人区的大幕,嘎措乡60户人家、340多人响应党的号召,赶着牛羊从那曲地区申扎县连同乡名一齐搬迁到此地,在这片野兽出没、渺无人烟的地方安了家。它是西藏至今仍然保留着“人民公社”时期的集体经济,实行专业化分工的乡村;也是西藏当时最富裕的乡村。
嘎措乡共有两个村。我们此时到达的第一村是乡政府所在地。它背靠玛威山,前临恰干木错湖,面对着巍峨绵绵的安乌雪山。一村的39户有60多间土木结构的房屋,除一二户住帐篷外,家家都住进了新房。
1983年,双湖办事处为这个乡的两个村盖了31间定居房。两个村各有10多间房屋。经过十几年的实际生活,这里的牧民群众感受到住房的好处,兴起了一股盖房热,于是建起了许多房屋。这些房屋后面是那些转动着长长风叶的风力发电机,它标志着现代文明对荒原的影响。
这是双湖特别区(现双湖县)嘎措乡一村两位牧女从村里仓库领到集体分配的羊肉回家(唐召明2001年摄)
我爬上村庄后的山坡向下望,村后有个大院子,里面有4间大房。院子的帆布下是一垛牛肉,看样子至少也有上万斤。这是嘎措乡的仓库。下山后,我走进仓库,看到屋里还堆放着羊肉、酥油和各种抗灾救灾的物资、工具。
村庄外是一条又大又深的沟,从上流下来的水足有八九米宽,厚厚的冰层上有牧民打水凿开的冰洞。从洞口往下看,清冷的潺潺流水清澈见底。水底光滑的鹅卵石,青绿的、鲜红的、橙黄的,十分鲜艳,招人喜爱。
漫步在村庄,很少见到青壮年牧民,所见到的大部分是老人、妇女和儿童,原来那些青壮年都在很远的牧场放牧,很少回家。
这是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嘎措乡一村的一位牧女在为女儿缝制藏袍(唐召明1988年摄)
在一户牧民家门口,有四位妇女带着孩子为牧场缝制藏袍。再往西走几十米,我看到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大羊圈,三位妇女坐在厚而松软的干羊粪层上,为牧场织牛毛帐篷,这是村里的缝制组。
这是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嘎措乡一村牧女坐在石砌大羊圈的干羊粪层上织氆氇(唐召明1988年摄)
双湖办事处办公室一辆来拉燃料的卡车已装满了羊粪,正准备启程返回办事处。一些老人、妇女想要捎给在牧场放牧的儿女、丈夫的东西已装上汽车。这时,他们站在车下为司机送行,让司机带去他们向亲人的问候。
我打量着为司机送行的人群,发现他们很多人穿一样的藏袍。妇女和小姑娘们穿的是红、白、黑等多种颜色组成的一道道彩袖藏袍,而男人们穿的藏袍却只有黑白两色。
那些牧家妇女,不论年纪大小,都喜欢戴顶棉帽,或者将单帽压到额头上,用一条棉头巾,捂住眼睛以下的脸,露出的只有一双眼睛。据说,这是她们为了防止强烈的紫外线辐射和狂风,保护脸上皮肤的一种办法。
这是那曲地区(现那曲市)风能实验站的技术工人在帮助嘎措乡一村村民维修保养风力发电机(唐召明1988年摄)
我来到一台放倒立杆的风力发电机前,这里也很热闹。技术员才旺抓紧中午无风的、暖和的短暂时间,和副乡长琼沛安排帮忙的3位妇女、一位老牧人擦洗、维修保养风力发电机。几位看热闹的妇女、儿童站在一旁,随时听候调遣,递工具、添酥油茶。风机维修保养好了,才旺示意风机立杆要竖起来时,站在旁边的男女老少一齐使劲,拉着绳索,用手扶着、用肩扛着,在一片吆喝声中,高高的立杆上的风机很快立在空中。大家七手八脚把4个固定风机的立杆绳索绑好。
见有人扛着成包的砖茶,拿着新鞋帽从村庄前一座孤零零的房里出来,我走了过去,想看看那房子是什么去处。原来那里是村供销社,面积只有10多平方米,里面经营的商品有热水瓶、酥油茶壶、铝锅、卡垫、布匹等20多个品种。经营供销社的巴多是村里唯一的教师,也是供销社唯一的营业员。
这是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嘎措乡一村教师巴多在给孩子们上藏文课。巴多是村里唯一的教师,也是村里供销社唯一的营业员(唐召明1988年摄)
巴多下午给学生上课的时间到了。他关了门,我跟着他一同来到教室。这是有两间房的村办小学。一间放着教学用具和坏了的桌子板凳,一间是学生们上课的地方。20多名8岁至15岁的学龄儿童安静地等候老师上课。巴多老师在黑板上熟练地写出藏文,指着黑板带领学生们朗读。这些在草原上顽皮惯了的学生很专心,大声地跟着老师读。儿童朗朗的读书声在空旷的草原上飘荡,使草原平添了不少生气。
一天中只有几个小时风和日丽的嘎措乡,一到下午4点钟以后,气温骤降,旋即出现的是刮得天昏地暗的狂风。
11月27日中午,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临时的“家”和相送的村民们,前往嘎措乡二村。因为一村与二村之间有河流挡道,路很难走。我们的卡车只好绕道,先去双湖办事处。
回到办事处住了一夜。第二天11点多种,汽车离开双湖办事处,沿着西亚尔雪山脚下前行。一路上,连绵起伏、晶莹洁白的西亚尔雪山和我们作伴。我们的目的地是距离双湖办事处80多公里的嘎措乡二村。
西亚尔雪山的一个个金字塔似的山峰顶着皑皑白雪,庄严肃穆。路南面结冰的湖面不时出现悠闲漫步的藏羚羊、藏原羚,汽车的轰鸣声吸引了这些可爱的“生灵”。他们瞪着好奇的圆眼望着,只有汽车距离近了,才一溜烟跑掉。
冬天,圆鼓鼓、肥胖胖的旱獭躲在洞里冬眠。草原上有数不清的老鼠洞,那些不安分的老鼠钻进钻出。
汽车在路上颠簸着前进。眼前掠过的山呈现出不同的色彩,我痴迷地啧啧赞叹时,司机索加告诉我说:“好景还在前边!”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钻进一条大山沟。北面是香雄雪山,南边是索汝山。香雄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晶莹剔透,山腰以下裸露出黑、红、褐、青、黄不同的颜色。远远望去,蜿蜒的白色冰河在山底与五彩的山相呼应。如果不是亲自看一看、走一走,你发挥最大胆的想象力恐怕也难以勾画出这里的美景,那大自然固有的色彩,那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壮美!
这是双湖办事处(现双湖县)嘎措乡二村村貌(唐召明1988年摄)
汽车拐了一个大弯向北驶去。在高耸入云、五彩斑斓的香雄山的一座山峰下,30多间房子出现了。村庄边有一条小河,冰层下面发出咕咕的流水声。汽车停在二村的村庄前,我顾不上与听到汽车声跑出门来迎接的男女老少打招呼,一人拿起照相机跳下车先去忙着拍摄令我惊叹不已的美景,我怕这美景过一会儿就会消逝。
这是唐召明(左)在双湖县嘎措乡一村指导他30多年前的房东、藏族牧民朋友日玛(右)安装北京建藏援藏工作者协会赠送的高原捡拾车(杨月云2019年9月20日摄)
访问雪山脚下的嘎措乡,虽来去匆匆,但那里大自然神奇的色彩、迷人的风光、善良的牧民、古朴的风情,却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以至于后来让我先后7次投入到它那亲切、温暖的怀抱之中。(中国西藏网 文、图/唐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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