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韵中式园林
李学朴
中国的园林艺术,以其严谨而巧妙的布局,精湛而高超的技艺,山明水秀的风景,鸟语花香的境界,诗情画意的精髓,让“鸢飞戾天者‘游园’息心,经纶世务者‘窥景’忘返”。
古典园林已有三千年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于商、周时代。史料记载商汤王“居于苑囿,不辍视事”;周成王姬诵“驻桐馆瑶台而理天下”;秦庄公“每出猎必驻馆宴赐”(见顾颉刚《古史辩》卷144),足见古代帝王于苑囿中憩养享乐,同时理政视事。
中国古典园林营造的历史足迹,从其营建立意、思想和艺术表现手法看,先后经历四个发展时期:首先是商周至战国时代,这一时期的园林营造,以辟划、利用自然山水为特点,建筑物较少,更缺乏人文景观的构设,其中放养食草野牲、禽鸟,供观赏和射猎。因此,园林属性以囿的成分居多,表现为自然主义的造园手法。
史载,殷商时代著名的御园“沙丘囿”,或称“沙丘苑”,便是自然主义造园的典型代表。位于邢州平乡东北20里(今河北省广宗县境)。据唐代张守节《史记正义》记载,沙丘囿南界朝歌,北至邯郸,皆为离宫别馆。到商纣王时期,园内“益收狗、马奇物,充牣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春秋战国时代,沙丘囿仍被赵国袭用,甚至秦统一六国之后,秦始皇第五次出巡,“驾崩于沙丘平台”。
另外,周成王时的“镐池”、周文王时的“灵囿”,都是凭借自然山地、水流,营造馆舍于其间,创造出可供娱情愉目的自然主义生活空间。
其次是秦、汉至三国时代(公元前221一公元265年),是写实主义造园时期。这一时期的造园立意,着意于模仿自然。造园者已从简单地利用自然,发展为利用并改造自然。不过仍带有前一时代的痕迹,造园以自然为蓝本,追求广大。诸如上林苑、梁园、影娥池、昆明池、太液池、昭祥苑、御宿苑、濯龙园、毕圭灵昆苑,三国时代的铜雀台、芳林苑,都是以自然之野,营造广大为特点。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在咸阳大建宫室,从而在“囿”的基础上发展形成了一种带有宫室的园林形式——苑,又称宫苑。如秦始皇在渭水之南造上林苑,苑中建造许多离宫,供游乐之用。还在咸阳“作长池,引渭水……筑土为蓬莱山”(《三秦记》),开创了人工堆山的纪录。到西汉时,汉武帝刘彻大建苑圃,于建元二年(公元前138年)在秦代上林苑的基础上进行扩建。建成后的上林苑规模宏伟,宫室众多,且有许多游乐内容。上林苑地跨长安(今西安)、咸宁、盩至(今周至)、鄠县(今户县)、蓝田五县县境,纵横300里,几乎囊括了京城长安以南、西南面的广大地域。
据《汉书·旧仪》载:“苑中养百兽,天子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其中离宫七十所,容千骑万乘。”可见仍保持着射猎游乐的传统,但主要内容已是宫室建筑的园池。据《关中记》载,上林苑中有36苑、12宫、35观。如建章宫、宣曲宫、犬台宫、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观象观、白鹿观、葡萄宫、扶荔宫、承光宫、储元宫等。上林苑中还有许多池沼,见于记载的有昆明池、镐池、祀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积草池、东陂池、当路池、大一池、郎池等。其中昆明池是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所凿,在长安西南,周长20公里,列观环之,又造楼船高十余丈,上插旗帜,十分壮观。
古时一些和帝王相关的苑囿、花园,其文化意味和背景对赏景观园的帮助就更大了。如临潼骊山,除了久享盛名的关中八景之一的骊山晚照,以及千载长流的骊山温泉和留存至今历代重修的殿廷楼阁、池沼林木之外,还沉积着无数的沧桑传闻。游人在这里看到烽火台的遗址,就会追想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闹剧。
留存至今的江南园林,有不少园主人是当时的文坛名士,有的是由著名诗人、画家帮助布局设计,其本身就带有着较重的文化色彩。如梦溪园,纪念的是北宋著名学者沈括。沈括是一位文人,亦做过官,学问极为渊博,“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皆有所论著”。随着历史变迁,这些著述大多亡佚,唯晚年于园中所写《梦溪笔谈》传世,尤为人们所推崇。花园临街汉白玉门额上镌刻的“梦溪园”三字,是当代桥梁专家茅以升的手笔。迈槛入园,中堂挂有沈括穿官服的正面画像。两副对联是书法家萧娴所撰并写的“一代司天监,千秋说梦溪”。步入后院,山石玲珑、新篁挺秀、林木拥翠。拾级而上,便是沈括纪念大厅。厅前一条小溪,是按当年《园记》所述:“水出峡中,渟杳缭环地之一偏者”的格局设置的,此即著名的梦溪。
说到“梦溪”两字,沈括在《梦溪自记》中还有一段情深意长的叙述。原来他30岁左右时曾经几次做梦,梦到到一地游历,有一座小山,山上开满鲜花,如同覆盖着一片云锦,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山下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使他十分快乐。十几年后,沈括谪守宣城,有位道人向他谈起京口(即镇江)山水秀丽,正好邑人有所旧园要出售,沈括听了心动,便给道人30万钱买下了这座花园。后来,沈括因罪被废,到处游历,经过镇江时,到所购园中一看,恍然乃梦中所游之地,十分惊讶,叹道:“吾缘在是矣”。于是举家迁镇江,题名为“梦溪”。梦溪园景色虽简,意味却很深浓。这座古园在文化史上,也具有一定的地位。
园林要在较小的范围内收尽自然山林的美景,做到“八极可围于寸眸,万物可齐于一朝”,也常常应用艺术的象征或隐喻的手法,赋有限的风景形象以无限的意味,使一般的园林景物具有更高的观赏价值。比如扬州个园,不仅以竹闻名,它的四季假山在国内园林中也是独具一格的。在现实世界中,四季不能同现,四季山的造景本身就包含着“有真为假,做假成真”的意味。一年之中春最早,春山就在园山入口处。这是一组山石花台造景:但见台上修竹丛植,竹间点着几株石笋,以雨后春笋的比拟启发游人“春来”的联想。竹林后为漏窗粉墙,竹石光影投射于墙上,日走影移,颇具春日山林之趣。
如果说山石是园林的骨骼,那么水、泉则是园林的血脉。在园林建造过程中,疏水引泉同样重要。自秦皇汉武引水为池以来,历代园林无不重视水体在园林中的建设。因为水势富于变化,兼具动静抑扬之美。正如《淮南子·本经训》说的:“凿汙地之深,肆畛崖之远。来溪谷之流,饰曲岸之际。积牒旋石,以纯修碕。抑淢怒濑,以扬激波。”比如张伦宅园虽以山石为主,但也注意“深溪洞壑”对山石的衬托。
隋炀帝营建洛阳西苑,尤重园中泉水。《隋书·食货志》载:“(炀帝)开渠引谷、洛水,自苑西入,而东注于洛。”宋人刘斧在《隋炀帝海山记》中说,西苑“内为十六院,聚土为山,凿为五湖四海……每湖方四十里……湖中积土为山,构亭殿,广袤数千间,又凿北海闾环四十里,中有三山,设蓬莱、方丈、瀛洲,上皆台榭回廊。水深数丈,开狭湖,五湖、北海,俱通行龙凤舸,帝多泛东湖”(《青琐高议·后集卷五》)。水景与山体、建筑的配搭如此巧妙,这一切都表明水体在园林审美中具备了组织庞大园林空间和无数自然、建筑景物的艺术功用。
古园中的水是园景生动的点睛之笔。“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这是刻在济南趵突泉泺源堂柱上的一副楹联,为元书画家赵孟頫的咏泉名句,写出了这一名泉形和声的美。每逢秋末冬初,由于趵突泉水温高于周围的温度,水面上凝浮着一层水汽,犹如烟霞缭绕,加上泉声涛涛,给这一动人景色更增添了魅力。
中国古典园林在世界造园史上,可谓独树一帜,它和古代哲学、美学思想是紧密相连的。在今天,中国的园林文化也没有随着历史逐渐风化,而是保留了传统园林文化精神内核、跟随着现代审美与当代文化不断生长,正在走出一条独具特色的新中式园林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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