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修典的古与今
【专家点评】
作者:李山(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盛世修典,在中国有深厚的传统。追溯起来,始自商周,形成于孔子整理“六艺”。修典,是对前代一些文明成就的珍惜守护,是优秀传统文化得以承续的前提。
盛世修典,是“文治天下”理想的重要表现,即由政府出面组织人力物力大规模整理文献,以期最大限度地保存典籍。比如,西汉刘向、刘歆父子相继整理国家图书,将当时皇家收藏的图书分为六类,把散乱的篇章整理成书,如荀子文章原先有三百多篇,整理成《荀子》,则为三十余篇。若不是整理成书,恐怕后人就读不到相对完整的《荀子》了。又如,在经历南北朝分裂后,唐初修“五经正义”,综合南北学说,兼取折中,成一代大典。大型图书的编修是盛世修典的重头,如北宋有《太平御览》《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和《太平广记》四大书的编修,明清更有《永乐大典》《古今图书集成》和《四库全书》的编修。私人修典也成绩可嘉,如唐代杜佑纂《通典》,开典章制度史料编修的先例。这些公私修典,构成中华文明史上一道耀眼的崇文风景。
近代以来,典籍整理同样受到重视,新中国成立后更是成绩斐然。比如,“二十四史”的校点出版,“中华大藏经”的编修等。特别是进入新时代以来,广大民众对传统文化的喜爱热度陡增,国家更是从文化战略的高度看待修典,为修典带来了一股强劲东风。
盛世修典,往往是当时第一流学者的风云际会。刘向、刘歆领导下的群体如此,孔颖达等一批大儒作“五经正义”也是如此,到清代编修《四库全书》,纪昀及其手下也是大儒林立,如戴震等。刘向、刘歆父子在整理中完成的《别录》《七略》,为古典文献学、图书分类学奠基之作;身为《四库全书》总纂的纪昀,用近十年时间完成《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是中国古代目录学集大成之作,是盛世修典中最有学术含量的部分。《甲骨文摹本大系》也是一部由学有专精的学者群体撰构的著作。甲骨文发现和研究经历百年,是专业性很强的学术。此书的编纂者不论主编还是编写者,都是文字学的专家。这部书以摹本的形式,按照新的分期理论,把已刊布的七万多片有字甲骨化“庞杂无序”为井井有条,便于研究使用。甲骨文研究属于文字学,在古代分类中属“小学”,但这部书绝对不“小”,是最有当代特点的大型图书编纂。此外,文溯阁《四库全书》长期深藏,现在将其影印刊布,是幽光重现,必当嘉惠学术。
盛世修典,也是文脉赓续的一种有效方式。文脉的核心,折射的是中国文化人群的精气神,即在历史的一切创造中积累的文化底蕴,是未来创造的根柢。在古代,修典的作用多在整理、归类和保存,而在今天,整理保存可与弘扬并举。如“宋画大系”的整理出版就是如此。利用现代高清的印刷技术,将一个绘画重要时代的作品,精美地展示给当今读者,令读者更真切地感知宋时的人物、山水。这样的整理保存,一定会真正地让经典持久,也能让古老的高雅参与到未来的审美创造中去。
当代,国力强盛,修典大业方兴未艾。借鉴前人经验,编修出属于当代的大典,是学人的大任。古代编书,在人员选配上有许多经验教训,一些大型图书因参与人员水平差异而导致质量不齐,也是常有的遗憾。古代的修典主要为的是“御览”,为的是收藏,今日修典除了收藏之外,当有新的目的,那就是充分利用科技力量,让优秀文化走向大众,融入寻常百姓的生活之中。国力强盛,国家重视,新的盛世修典必将大有可为。
(项目团队:光明日报记者 李晓、陆健、宋喜群、崔志坚、王斯敏 光明日报通讯员 张川惠子)
《光明日报》(2023年07月19日 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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