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湟鱼的生态回报
青海湖裸鲤,被青海人称之为“湟鱼”,因曾救活过千千万万个人的生命,所以被抹上了浓浓的历史色彩,但后来在利益和美味的驱动下,人类开始向湟鱼伸出了掠夺的“猎手”,一时间,湟鱼种群生存危在旦夕。
作为青海湖中惟一经济鱼类,种群数量的锐减唤起了一次史无前例的生态“觉醒”,省委省政府果断行动,作出了封湖育鱼部署,开启了“拯救”湟鱼的漫漫之路。从1982年至今,从最早两年一周期到后来的十年一阶段,从那时的限产捕捞到第四次实行零捕捞政策,时至今日,第五次封湖育鱼即将圆满收官,此时的青海已经是国家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正在统筹“五个示范省”建设中强化“四种经济形态”引领。
从曾经被动式拯救湟鱼,到今天主动扛起筑牢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的政治责任,几十年的湟鱼“救赎”之路也为人类发展带来了诸多生态回报,正成为着人类最普惠的民生福祉。
(一)
又到一年湟鱼洄游季,碧波荡漾的青海湖凭湟鱼洄游奇观再一次张开美丽臂弯,将拥抱来自五湖四海的宾朋。和众多游客一样,站在沙柳河畔静静地去观赏那一条条拾级而上、逆流前行的湟鱼,我们很难想到他们蓄积了多少前进动力,又释放了多少生命张力,尽管有天敌的“虎视眈眈”、自然的艰难险阻,它们依旧在为生命的延续而前行。
青海湖是我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是维系青藏高原东北部生态安全的重要水体,是阻止西部荒漠化向东蔓延的天然屏障,在筑牢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的“生态链”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青海湖裸鲤,是青海湖特有的珍稀物种,是湖中重要的生物因子和食鱼鸟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但是,青海湖裸鲤自身性成熟期较晚,繁殖力较低,加之生存湖区生态系统结构脆弱、稳定性差,使得其种群补充能力较弱,如果遭到破坏就难以自然恢复。
基于如此之重的生态地位,1964年青海湖裸鲤被列为国家重要和名贵的水生经济动物;1994年《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行动计划》将其列入鱼类优先保护物种二级名录;2003年被列为青海省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2004年被列入《中国物种红色名录》。
长期致力于青海湖裸鲤保护事业,青海湖裸鲤救护中心主任史建全认为,青海湖是筑牢“中华水塔”,确保“一江清水向东流”的关键点,这个中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每年都有大量的水分蒸发,而这些蒸发的水汽便成为了固化柴达木盆地内植被的水分,进而阻挡住了荒漠化向东蔓延,而湟鱼作为青海湖“生态链”中的重要一环,对维系青海湖流域“水—鸟—鱼”生态链和生物多样性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由于其巩固了青海湖的水体安全,使得青海湖成为鸟儿们栖息的乐园,青海湖也逐步成为了青藏高原上较大的物种基因库。
从青海湖“生态链”看,湟鱼是在此繁衍生息的220多种水鸟的食物,而鸟类又是生存于青海湖畔兽类的美食,鸟和兽的粪便又滋润着浮游生物,成为了湟鱼的饵料,正是在这样一个相通的食物链里,4000多平方千米的青海湖才不会成为一潭死水,且更具灵性。
正如青海湖裸鲤沙柳河泉吉河增殖实验站站长周卫国所言,湟鱼是青海湖水体净化的重要生物,是维系水、鸟平衡的食物链支撑,是青海湖生机勃勃的象征性物种,也是保护青海湖乃至青藏高原生态环境持续向好的关键物种。
前不久,青海湖正式启动建设中国最美湖泊国家公园的步伐,而这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保护与发展转折,必定承载着坚固的生态之基,现今的青海湖水体面积呈现增长态势,鸟类种群数量已达225种,普氏原羚种群数量持续恢复,这一切生态福祉的背后,离不开全省各地坚持以生态保护优先理念协调推进经济社会发展的生动实践。
(二)
今天的青海湖,居中国最美五大湖泊之首,且让很多人发出“青海湖归来不看湖”的感慨。当我们享受着蓝天碧水青山的酣畅淋漓时,再去回望凝聚自然之美的青海湖生态保护之路,封湖育鱼这场“拯救”湟鱼和人类的行动发挥着关键作用。
上世纪50年代,由于全球气候暖干化使青海湖多数入湖河流干涸断流,青海湖裸鲤天然产卵场遭受破坏,种群无法得以延续。而且随着人类长期过度捕捞,使青海湖裸鲤到了上世纪80年代出现资源量急剧下降,个体减小、种群资源严重衰退,一度达到濒危状态。
从最早成立专门保护湟鱼资源的机构,青海人开始了一次又一次艰苦卓绝的保“湟”历程。从1982年至1984年,青海省开启为期2年的第一次封湖育鱼,发出限产捕捞4000吨的“号令”;第二次从1986年起,用3年时间,限产捕捞2000吨;第三次则从1994年开始,用时6年,限产捕捞700吨。
从数据的变化,足以感受到当时湟鱼资源保护的迫切,但在人们欲望的贪婪下,前三次封湖在保护与利用的把握和实施方面还存在一定差距,让不法分子钻了空子,使种群结构受到破坏,人们还是无止境的进行“掠夺”式捕捞,湟鱼种群的去留堪忧。
当时,偌大的青海湖中湟鱼资源蕴藏量只剩2592吨,下降到让人惊悚的地步,比原始资源量下降了123倍,这也意味着湟鱼资源蕴藏量已触及开采“红线”,保护湟鱼种群应该引起全民关注。
现实的紧迫和“刚需”,在这样一个窘境之下,省委省政府痛下决心,于2001年开启第四次封湖育鱼,首次发出长达10年之久的封湖育鱼通告,在明确要求零捕捞的同时,加大力度打击湟鱼偷捕、贩运、加工等违法行为。
10年转瞬即逝,时至2011年,一方面要不断巩固十年以来的保护成果,另一方面还要加大对湟鱼的保护力度,省委省政府又开启了第五次封湖育鱼,这一次发出的禁捕令,也让无数生态觉醒的人们对保护湟鱼有了些许期待。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如今,青海湖裸鲤资源蕴藏量已达9.3万吨,较2002年保护初期的2592吨增长近35倍。在多与少的比对中,我们一次次感慨,又无数次喜悦,今天的一切,是几十年付诸的实际行动,今天的来之不易,是全省上下共同的努力。
当今天,人类无比享受保护生态惠泽的幸福时,我们也必将不会忘记一次又一次对湟鱼的“救赎”行动,中央高度重视、省委省政府果断行动、全省上下共同努力,多年后的今天,保护湟鱼、保护青海湖、保护生态环境已成为了全民共识。
从最早的被动、无奈式保护,到今天全民主动参与,一切保护成果正成为着人类永续发展的公共产品。仅就海北藏族自治州刚察县而言,近年来抓住重要发展机遇,在巩固湟鱼保护成果的同时着力推动绿色发展,旅游业正成为刚察县经济发展新的“成长极”,从而带动餐饮、住宿、民族工艺等成为群众富民经济。
刚察县泉吉乡新泉村村民郭永忠是众多靠旅游增收“大军”中的一员。每到湟鱼洄游季时,他就在泉吉河边经营手工艺品,2019年短短几个月时间纯收入4万余元,这是他以前一年也攒不下来的积蓄。
在增收的同时,他还扮演起了湟鱼洄游义务宣传员,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为过往游客讲解湟鱼知识和保护湟鱼的必要性,虽然都是一些在当地流传的“土话”,但非常淳朴且耐人寻味。
(三)
当来自雪山的融水汇聚成清流,在流经哈尔盖河、沙流河、泉吉河、布哈河、黑马河的最后一道河口后,那一滴滴淡水便和青海湖的咸水汇成一片,共同造就了中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而这几条青海湖的“母亲河”也是湟鱼种群繁衍生息的生命通道,每年端午节前后,那一尾尾雄鱼和雌鱼便逆流而上,孕育新的生命。
湟鱼洄游,不仅是一次视觉上的震撼,更是一次生命的远征,逆流而上的湟鱼克服水流的阻力奋勇向前,或许前方的某一处就有渔鸥等“天敌”的等待,但它们依旧无所畏惧,因为这将是一次诠释生命的伟大“旅程”。
现今湟鱼洄游成为奇观,基于湟鱼资源保护的一切成果,从积极尝试到形成品牌效应的人工增殖放流活动也成为了目前环湖地区持续时间最长、民众参与率最高的节庆活动,这期间必少不了一环,那就是人工增殖。
从封湖育鱼看去,保护湟鱼是一项长期的工作,但生长极为缓慢的湟鱼一年才长一两,在多少年后才能恢复到历史曾记录最高32万吨储存量,这将是十分漫长的等待。基于此,青海省决定通过人工“干预”来辅助湟鱼资源恢复。何为人工“干预”,也就是借助人工手段来繁育湟鱼鱼苗,在培育到一定大小后便通过增殖放流方式让其回归到青海湖。带着种种疑问,记者走进青海湖裸鲤沙柳河泉吉河增殖实验站,在增殖繁育车间内,立式流水孵化器,圆形破膜缸,条形培育缸等裸鲤繁育设备整齐罗列,为湟鱼宝宝的繁育时刻准备着。
有关人工繁育湟鱼的过程,周卫国娓娓道来:“一年里,湟鱼洄游是最忙碌的时段,工作人员首先要到洄游河道中亲自采卵、人工授精、人工孵化、再运回西宁进行淡水养殖,在这一过程中不仅要极为迅速,还要时时关注,并且要动态掌握进展。现如今,已经有超过1亿尾鱼苗被放流到青海湖中,为湟鱼资源恢复做出贡献。”一切的保护,必是一次艰辛的付出。1997年,青海省投资建立了第一座青海湖裸鲤人工增殖实验站,自2002年运行以来,已成功向青海湖放流裸鲤原种鱼苗1.56亿尾。
2015年,青海省在扩建青海湖沙柳河泉吉河青海湖裸鲤增殖实验站基础上,新建青海湖裸鲤布哈河黑马河增殖实验站,首次尝试建设青海湖裸鲤恒温循环水鱼苗培育车间,目前已建成投用。不仅如此,青海省还大力度投入,在泉吉河、沙柳河等河道修建裸鲤溯河产卵通道,并修建湟鱼家园,为产卵亲鱼顺利生殖洄游提供便利。据史建全回忆,以前为了满足周边老百姓的生计需求,沙流河等湟鱼洄游河道上修建了很多拦河大坝,高大的坝体阻挡着湟鱼洄游前行的道路,这样水流对湟鱼性腺的刺激作用就会减弱,不利于湟鱼产卵和繁殖。
迫于湟鱼洄游的需求,在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下,拦河大坝被全部拆除,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一级又一级让湟鱼演绎生命之顽强的台阶,这也就是湟鱼洄游通道,通过合理的台阶高度设计,在一定程度上刺激洄游亲鱼性腺成熟,为更好的繁育奠定基础。
每一次大力度投入,一方面反映出人类为生态保护作出的“让步”,但从另一方面也是人类为自己曾经无序的开发而“买单”。从青海人视为救命食粮到如今生态链保护中的重要物种保护,湟鱼保护不仅承载着历史,更应是全民保护的自觉行动。
以史为镜、以史为鉴,保护湟鱼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在你我的共同努力中,期待湟鱼资源蕴藏量再度刷新历史纪录,也希望青海湖永远碧波荡漾、灵动耀眼。
让保护湟鱼成为全民行动
记忆里,第一次对湟鱼的概念是从爷爷奶奶嘴里听来的,他们曾聊起在那个特殊时期湟鱼救过他们的命。后来到了可认知湟鱼的年纪,受过“重伤”的湟鱼已经被裹上了厚厚的“铠甲”,当时青海省已经在开展第四次封湖育鱼,零捕捞政策和大力度执法逐步让湟鱼退出了人们的餐桌。
其实很多青海人对湟鱼赋予了感恩之情,也或许在当时以资源开发为主的年代里,湟鱼作为青海湖中惟一的经济鱼类,确实为青海省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但那时的人们却忽视了资源开发的有序节奏,无止境且无数次向湟鱼伸出掠夺的“猎手”,捕鱼郎或捕捞队一次次被利益驱使着去“网罗”一年只生长一两的湟鱼,周而复始,湟鱼种群终将迎来了生存危机,美丽的青海湖遭受“创伤”。省委省政府审时度势、果断决策,专门成立湟鱼保护机构,一次又一次实施封湖育鱼举措,从政府发布号令到广大群众的生态“觉醒”,保护湟鱼成为全民行动。从1982年封湖育鱼至今,青海省已经在保护湟鱼的漫途中“征战”了30余年,党委政府的舍得投入,人民群众的自觉行动,终于曾经耕耘的“沃野”迎来了喜人的收获,一年又一年,青海湖裸鲤资源蕴藏量连年升高。
在采访的过程中,从省会西宁到青海湖畔,体会过渔政执法人员的艰辛,分享过裸鲤保护科研人员付诸的努力,也感受了环湖周边群众转产后的幸福生活,而最让我欣喜和感动的便是当地群众发自内心的生态担当和生态共识。或许曾经他们迫于生计曾依靠湟鱼生活,但如今很多人利用湟鱼保护诸多成果开始了“绿色”营生,放下渔网转产后的他们再也不会依靠单一的经济来源,而是谋划着如何走出去、鼓钱包、奔小康,多少年后的今天,幸福美满的生活完全抹平了他们曾经痛下决心时内心的挣扎。今天乃至更远的未来,他们是保护湟鱼、保护青海湖的一分子,是生态环保义务宣传员,他们引导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保护湟鱼资源的行列中,让生态保护的福祉惠泽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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